读吧文学小说网 > 二次元 > 彼岸青藤 > 第五百五十六章 达芬奇睡眠法

初来A校的时候,文瑾像一只年幼的小猫仔,你可以宠爱她,呵护她,也可以不理她,甚至丢弃她,然而,现在的文瑾,则更像一

只骄傲的波斯猫,她与你永远保存优雅而疏离的距离感,不接受安排,因为她有她自己的计划和轨迹。

文瑾绕过辰辰身旁,伸手在他眼前晃动了两下,将他从胡思乱想中唤回。

只见文瑾从哈克尼斯圆桌上提起塞满书本,几乎要被撑爆的帆布书包,奋力甩到肩膀上,侧面口袋的拉链在一股力量的作用下, 再次一点点自动挣开,塞在里面的那副大黄牙再次滑稽地露了出来。

辰辰浅笑一声,道:“好吧,作为极客界无所不能的雌雄双剑客,你和义廷能不能先想办法把你的书包侧兜拉链修理一下?”

***

羽悠小心翼翼地将最浅色号的遮瑕膏在劳伦黛青色的下眼睑推展均匀,又在她右腮,因凝血障碍泛出大面积淤青处,铺上一层香奈儿象牙白色流质粉底,再用手指肚轻轻涂抹、按压。

化妆镜子里映出她惨淡的笑容,她不愿劳伦忽然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写满哀愁的脸,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辛苦忍着眼泪,忍到眼眶发酸的滋味有多难受。

这不是她第一次给人化妆,严格意义上讲,这次应该被叫做补妆。

返校节花车游行归来,带着金绶带的返校节皇后像个小女孩般撒娇卖萌地请求她:“辛西娅,我太激动了,手抖得很厉害,能不能劳烦你帮我补妆?”

羽悠知道,那不是激动,而是抗癌药物的副作用。

果然,等不及羽悠和她商量眼影粉要不要换一个颜色,她早已蜷缩在椅子里睡着了。

近来,劳伦的精神越来越不济,写着写着文书,查着查着资料,经常会倦到不行,只得上床躺下小憩一会儿。为了防止睡过头,她通常会用手机上个二十分钟的闹铃,小睡起床后,她就去洗手间冲一把脸,喝上小半杯橙汁,继续做那些永无止境的事情。

羽悠心疼她拖着病弱的身体,每天睡眠不足五个小时,总劝她,早点睡,多休息,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就留到明天再做。

劳伦不听,还美其名曰,这叫“达芬奇式睡眠法”。

精神好些的时候,她还会心大地自黑,说:“我现在可是把每一天都当作末日来过的,你不知道这样做的好处,那就是每天都充满激情,效率极高,还不会犯拖延症,你说,这是不是最大化地彰显生命的价值?”

每每看见劳伦大甜心招牌式的笑容,挂在她那日渐形销骨立的脸上,羽悠就想冲进厕所大哭一场,但是,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劳伦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她要陪着她把那些日子活出快乐和光彩。

看着甜甜入梦的劳伦,羽悠不忍心叫醒她,她拿起粉扑,蘸上散粉,轻柔在她憔悴干枯,失去水分的面颊上拍匀,又习惯性地

从她化妆包里拿起一只豹纹管睫毛膏,随即又放下。她的头发早已脱落殆尽,睫毛也掉得很厉害,恐怕已负荷不了粘稠的膏体。

定期的化疗让劳伦孱弱不堪,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拖着病弱的身体考了一次ACT,并且取得了33分的好成绩,这让她离自己的梦想大学又近了一步。

劳伦提前申请了罗德岛艺术学院和布朗大学的一个联合项目,申请者中那不到6%的录取者,将会同时就读于这两所顶尖大学,在五年内修完两个非常艰难的专业,并完成一系列跨学科的尝试和研究,最终获得两个学士学位。

全美热爱艺术设计和人文科学的优秀学生,都对这个项目趋之若鹜,因而造成他们的补充文书内容一年比一年多,题目也一年比一年更变态。

劳伦整天伏在电脑前写啊写的,羽悠不敢去想,以她的身体状况,是否还能撑到明年夏天,走进自己梦想的学术殿堂,这种执着的精神,却着实令羽悠动容。

劳伦眼皮轻颤了两下,还是没醒。

羽悠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只巨大的白貂毛粉刷,轻轻调匀贝玲妃大风车胭脂,从她突出的颧骨扫向她整个面颊。劳伦脸上呈现出淡淡红晕,立刻有了一丝生气。

尽管在羽悠看来,劳伦的容妆已经足够完美、自然,当她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睡美人看上去仍是眉目淡远,仿佛画布上一堆轻易就能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线……

两大颗眼泪终于从羽悠眼眶中簌簌落下,她慌忙擦拭着。

一会儿,丹尼尔就会来学校接劳伦参加返校节晚宴和舞会,时间不多,她必须抓紧。

她拿起眉笔,在劳伦淡淡的眉间细细描摹,又朝手心里倒了足量的贝玲妃红玫瑰胭脂水,在她颊畔层层渲染,还顺便将眼影加深了两个色号……

妆台上的十几只唇膏最令羽悠感到举棋不定,她一只只打开,又失望地合上,最后 ,决定选那只揉进了阳光的橘粉色,将它一点点涂抹在劳伦干涩的唇上。

再次将目光投向镜子中,羽悠感到泄气,尽管她已经使出了她化妆的最好水平,劳伦看上去仍像个涂了蜡的假人。

她跌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抹眼泪,对自己差强人意的化妆技术感到懊恼,想起两年前的那个鬼节,劳伦信手拈来的鬼新娘妆曾经惊艳了全校。

一念急转,“鬼新娘”几个字在她脑子里反复出现,令她感到一丝不祥。

桌上,劳伦的手机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劳伦被铃声唤醒,一看来电显示,不禁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你看,他等不及了。”

羽悠挽着粉墨浓妆的劳伦的从楼上往下走,与其说是挽着,不如说是搂着她的后腰,将他架着往下走。

劳伦努力打起精神,脚下仍软绵绵的,很是虚浮。

羽悠帮她提起长长的裙裾,才发现,两个月前,纽约着名华裔婚纱设计师王薇薇,刚刚为劳伦量身定制的露背羽毛礼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肥大不堪了,裸露出来骨骼分明的后背更是令人无法卒睹。

羽悠叹息一声,从前,任何礼服都能驾驭的劳伦,在这件设计并不算繁复的礼服重压下,就像个弱不胜衣的布娃娃。

两人刚走过楼梯的最后一层折返,就看到丹尼尔站在楼下,忧郁而深情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楼上。他修长的身材上穿着一套铅灰色西服,深蓝色衬衫,黑色领结,配上飘逸的金发,看上如同一位童话故事中的王子,手里捧着一束鲜红的厄瓜多尔玫瑰。

那种红要比寻常的红色更加浓艳,不知为何,羽悠却不忍去看,她觉得,那是一种很令人伤心的颜色。

等不及劳伦一步步走下来,丹尼尔像阵风一样跃上几节台阶,将劳伦打横抱起来,下了楼。

打开维多利亚楼的大门,午后的阳光为美丽的校园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色,绿色的草地,一幢幢童话般美丽的红砖小楼的宿舍,草 坪对面巍峨耸立着洛可可风格的主楼,后古典主义的图书馆,那白色的拱门两侧爬满了大片浓绿色的常青藤,巴洛克风格的餐厅就 在湖的对面,再远一点,是乔治王风格的视觉艺术楼和表演艺术楼,它们像一对双胞胎从一片树影隐约露出凝重的绛红色……

丹尼尔拖着劳伦的手,两人徜徉在绿茵茵的中央大草坪上,劳伦飘逸的长礼服裙裾迤逦拖在身后。

羽悠站在楼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一对璧人,他们漫步在校园里的画面就是一阙诗词,瞬间令羽悠错觉时光倒流,回了十八世纪的欧洲。

劳伦和丹尼尔走到了湖边,只见丹尼尔将劳伦抱上秋千,他在旁边替她轻轻摇动着,一棵细高的加拿大秋枫树落下大片红色五角形叶片, 点缀了劳伦洁白的礼服。

不远处,杰夫拿着一只镜头巨大的相机,拍下了两人嬉戏的美好画面。

空降成为戏剧社的第一把手,奥利弗总觉得内心不难安。

值得欣慰的是,刚才,作为社长,他主持的第一次会议还算成功。

一周前,他将五个剧目的内容介绍,放在戏剧社的网络平台上供大家提前了解。经过今天下午的热烈地讨论,和最终投票,终于决定了今年春、秋两季的排演剧目,还敲定,将春季大戏同时作为参加州高中生戏剧艺术节展演的剧目。

令奥利弗意外的是,竟有一位犹太裔的小男生主动请缨,协助奥利弗一起进行剧本的再度修改和打磨。

就在奥利弗宣布会议结束之前,他忽然注意到,戏剧社少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成员,便问道:“斯黛拉去哪里了?”

听到斯黛拉这个名字,刚才还热烈讨论的戏剧社成员们瞬间集体沉默。

奥利弗看到,艾米灰蓝色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水,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呼吸有些急促,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戏剧社的每一个人,八、九新生们大多一脸懵懂,几个老社员却在他目光的扫视下,渐次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