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落一保持着思考的姿势，信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本子，抄起一支钢笔。
唰唰地在本子上记录着自己的思路。
有阳光照耀进来，光束之中，灰尘翩跹起舞，空气中是一阵静默。
这个画面，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这间办公室，时隔五年，又重现了。
作为当事人的段落一，毫无感觉。
可对赵瑜和方芝芝来说，好像做梦一样。
怀念过无数次的画面再现时，方芝芝忍不住扭头，将眼角的泪珠一把抹去。赵瑜微微咳嗽了一声，生生地将这些情绪吸收消化了。
“怎么了？是不是这些不能用？”段落一抬头，眸光直直地看了一眼干咳的赵瑜，问了一句。借着要将笔记本和笔放下。
“没有，你随便用。没有关系。”赵瑜急忙摆摆手，脸上挂着笑容，十分灿烂。
段落一也回以笑容。表情温和了几分。
“那个发现瑞娜的女孩子，你能帮我联系到吗？有些问题我想问问她。”段落一抬头说道。
“当然可以，只要有办案需要可以传唤来派出所问话。”赵瑜回道。
“那谢谢了，如果可以下午三点半可以吗？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再过来。”段落一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没问题。”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段落一将东西放在原地，转身走了。
方芝芝和赵瑜则目送他离开。
——
段落一站在停机坪，远远地看到一家私人飞机飞来。
微微喘了一口气，面目严肃，带着几分不安。
“一会儿，我来说。”顾郁榕叹了一口气在他的身边说道。
“没事，妈。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我来应对吧。乔叔叔有什么气，对我撒好了。”段落一叹了一口气回答。
“也不是你的……”
顾郁榕想说什么，又闭嘴了。怎么关系呢？瑞娜的死和段落一脱不了关系。
飞机缓缓近了，滑行落地之后，开到了指定的停机位。
顾郁榕带着段落一走近，两人一身黑衣，带着墨镜，风烈烈响起，呼啸刮过耳边。
飞机舱门打开，缓缓走下来一个身形高大，一身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男人。
尽管带着墨镜，依旧无法挡住面颊上的苍白和憔悴。悲伤和愤怒，散发周身。
乔涵先下了飞机，随后是妻子陈静紧随其后。
两人走下台阶。站定在段落一和顾郁榕的面前。
段落一俯下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对不起！”段落一声音微微发颤，饱含着歉意和不安。
乔涵牙关紧闭，拳头紧紧地攥着。
段落一抬头的瞬间，就吃了乔涵一拳。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趴在坚硬的地板上，脑子有些发晕，挣扎了几下才在顾郁榕的搀扶下站起来。
“乔涵，你先不要生气…这件事，也不全是阿落的错啊！”
顾郁榕看到儿子被人打了，心里难免愤慨，语气之中也多了几分埋怨。
段落一却一把抓住了顾郁榕的手，示意她不要说。
“呵！是啊！我怎么能打你儿子呢？不就是我女儿死了嘛。和你儿子比起来算什么？”乔涵出言讽刺，语气冷漠到了极点。
听到这话，顾郁榕面颊发红，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静倒是情绪平静的多，只淡淡然看了一眼段落一说道：“带我们去看看瑞娜。而且我们要带她回去，这些事情你来处理吧。”
说完，走到乔涵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夫妻俩也不再理睬段落一和顾郁榕，径直朝着他们准备的车子走去。
分别坐上了两辆车。
段落一从车载冰箱里拿出冰袋，敷在被乔涵揍的微微发肿的脸颊上。低垂着眸子，不说话。
“他们今天不管要求我们做什么，都答应。和他们失去女儿的痛苦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段落一叹了一口气。
顾郁榕点点头，对自己之前说的话后悔不已。
“妈，要补偿一些给乔叔吧？”段落一说道。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来做吧。一定会赔偿的，这件事情心里也很难受。只是儿子，让你受委屈了。”顾郁榕心疼地看着段落一微微发青的脸颊，无比心疼。
段落一靠在座椅上没说话，其实乔涵这一拳头真的是轻的了。
失去亲人的痛苦，真的无法弥补。
段落一已经以前和方芝芝打了招呼，乔瑞娜的遗体已经全部缝合完好，化了淡妆。
乔涵和陈静站在冷冻仓前。
除了彻骨的寒意从舱内不断呼啸而出，直钻进两人的心脏。瑞娜好像是睡过去一般，躺在冷冻仓内。
她安详地闭着眼，睫毛卷翘，嘴唇粉红，肌肤没有丝毫瑕疵。
乔涵整个人几近奔溃，却依旧用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不要在这里奔溃。
陈静呆呆地看着女儿，嘴角的情绪，时而想笑，觉得这是一个玩笑，时而想哭，女儿是真的不在了…这哭笑不得，反反复复的表情，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抑制地掩面哭泣。
“你们出去一下吧，我们夫妻想和女儿独处一会儿。”
乔涵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和段落一、顾郁榕。
一行人出去了。整个房间内只有乔涵和陈静。
长久的静默之后，乔涵终于垮了。他的身子缓缓滑倒在地，身子靠在墙壁上。表情痛苦到了极点，泪水从眼角不停地滑落。滂沱而下。
哭不出声，只听到无止境的哽咽。
陈静好多次想去摸摸女儿，可她始终下不去手。
这件事，对两人来说如同浩劫一般。将他们的生活彻底摧毁，彻底湮灭。
——
这天下去，段落一和顾郁榕一直陪伴在乔氏夫妻的身边。
将约见左乐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
在赵瑜的办公室里，从三点等待到了晚上七点。来回不知渡步多久，喝了多少杯水，看了多少次手表，打了多少次电话…
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夜凉渐起了。
方芝芝不好意思地送左乐出去。
“我们也不知道，老大这么不靠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左乐抿唇笑笑，不是很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