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始终要来,裴夏怡终于被安排到了和李凯皓,以及黄韵文的对手戏环节。

在片场拍戏的演员们,并不是按照剧本节奏顺场拍摄的,而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控制预算跳拍。

比如发生在一个场景里的戏会排在一起集中拍摄,这样转场路上的时间全都能节省下来。

毕竟要是每到一处地方,光是拿出器材,拍完再收起器材,这些琐碎的事,都足够耗掉一大笔成本了。

虽然演员每场要拍的戏剧本已经写了,而且碰上孔士森这样靠谱的导演和团队,就算前期揣摩人物不太对,他们也会在现场帮助纠正。可要克服扮演角色前后状态会有变化这种问题,还是要演员自己来解决。

今天裴夏怡的任务是三段戏,她需要完成花御行前前后后找萝花的三次。明明每一次心态和状态都不同,但还是要集中在一起拍掉。

第一次是花御行跟踪小王爷,才发现有萝花这号人的存在,本想偷摸打听消息,却被萝花发现并警告了。

第二次是发现了萝花跟松清平的关系后,要来替朱允炆招安,希望能借助拉拢萝花来获取松清平的辅佐,没想到被对权谋没兴趣的萝花直接拒绝。

如果说前两次还是姑且算带着善意,那第三次就直接爆发了。

花御行领兵来绑架,却被小王爷及时化解。

当然,李凯皓饰演的小王爷也会跟萝花有几段单独的对手戏,也只有第三场,裴夏怡才会直接跟他有交集。

像黄韵文这种特别有经验的老演员,对这种困难根本不放在心上,她悠闲的在印着自己名字的专属座椅上喝咖啡刷手机,连剧本都没看。

李凯皓则对着自己手里的小笔记本念念自语,乍一看像临时抱佛脚,不过表情却自信满满,一副搞定这些都不成问题的惬意脸。

裴夏怡还是挺忐忑的,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要挑战有成长和变化的角色。

纵使之前演过王一西导演两个角色了,可那毕竟节奏都是平的,也不需要改变,根本没有可借鉴的经验。

虽然很紧张,但裴夏怡还是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并不断给自己鼓劲儿,让自己要振作。

自从和禹元诺共同试镜《凤起鸣》后,她便偷学了他的小诀窍,就是养成总多想几种演法的工作方式。

她之前试着站在观众的视角揣摩过角色,跳脱出来看的话,花御行在大众思维里,是个百分百的反角,处处跟主角们对着干不说,还总倒贴松清平什么的。

但如果每一次演出,都让观众能猜到,哪未免也太没挑战了。

他们认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坏女人,你就演成一个坏女人,那这个角色就是没有任何观众感兴趣的地方,包括演绎她的自己。

裴夏怡私底下试过排练一个趾高气昂的花御行,大概就是皇帝身边的狗腿一枚,四处招摇不说,还特别看不上主角们,常常明着欺负,鼻孔出气,看着就一副欠揍的模样。

虽然看起来剧本也是这么安排的,可她却觉得这样太说不过去了。

堂堂一国的君主,怎么就万里挑一,找一个这么蠢的谋士给自己树敌啊!真是要反派蠢一窝吗?

所以裴夏怡自己手动拒绝了这种演法。

那么还有一种特别有城府的。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身边的心机婊,总是挤眉弄眼,交头接耳的,看起来就一副心术不正的样子,特别像小时候在班里爱打小报告的某些小贱婢们,一肚子坏水。

这样演逻辑上倒没问题,不过裴夏怡虽然怕演的太恶心了,日后出门会被扔臭鸡蛋p遗照之类的,更担心的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像皇帝的小妾,不像谋士。

要知道.....

这种女人,很难不会让观众觉得和狗皇帝没男女qian情吧....

这次倒不是反派蠢一窝,是反派贱一群啊!

裴夏怡再次拒绝这种方式之后,她一直陷入苦恼中。

以之前师父给过来的坏女人合集片单来看,似乎也没有更匹配更合适的方式演绎了。

不过就在昨天,她突然有了新的灵感!

那就是代入自己和黄韵文本来的关系来演!

她本来既崇拜又欣赏黄韵文,不管是向南卫视后台初次见面,还是和杨晴去看大荧幕上的《如梦似梦》,所以,裴夏怡绝对是带着美好的期望来到了《燕归来歌》剧组。

却先后经历了对方这种种对待,岂不是和角色关系不谋而合了?

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某些节骨眼上不太对,自己和对方都做了随心随意的选择,却把彼此推得越来越远了....

而且这其中的原因,竟然还都跟李凯皓有关!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别拍了,再拍脸要肿了,还怎么上镜。”之前作为评估裴夏怡和苏苏演技的那位执行导演也在场,他老远就看见裴夏怡跟犯病了似的不停拍打自己的脸颊。

“啊,执行导演好!”裴夏怡立刻住了手,有点扭捏的打了个招呼。

被人看到自己这幅没底气的模样,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怎么?紧张吗?”执行导演笑眯眯的,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有点....”裴夏怡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是非常紧张....”

“嚯,你这么这么诚实。”

“嘿嘿...”裴夏怡更不好意思了,本想挠了挠头,却摸到了头上沉重又厚实的假发。

“没事儿,你没问题的。”

“您就是安慰我...”裴夏怡仗着跟对方使用过“苏苏式说话方式”管用,这次也还是摆出委屈脸故技重施了。

“你已经把这个角色吃透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啊...”

“你连最后一场戏都准备好了,还用得着怕这些吗?”执行导演满不在乎的说道。

“是吗?您真这么觉得?”

“你演的花御行,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怎么说呢,我还挺喜欢这种演绎方式的。”执行导演挠挠下巴,像是又想起了她上次和苏苏比试的那场戏,“虽然剧本里写的是花御行处处倒贴松清平,可到你这里,却演出了一种冷暖自知感...”

“是这样吗....”

“就像...打个比方,观众都觉得这人特别穷,过得特别惨,可这人自己每天乐呵呵的,吃糠咽菜和山珍海味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一种状态。那观众也会觉得,反正她自己挺开心的,这出戏,也就不是悲剧了,”导演重新看向了裴夏怡,“把一个注定悲剧性的人物,竟然演出了一种洒脱的感觉,这可太招人喜欢了。”

裴夏怡心里的石头,终于有种落地的踏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