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黑白之梦
叶云兮终究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和目睹有人插队的其他人一样，选择了默认。
她心里的挣扎和憋屈化作了无名之火，灼烧着，却又无处发泄，最后慢慢变成了茫然和对自己的深深失望。
“领导之前还说，我有勇气了，可是，我哪里有勇气？我什么都没有，我还是那个懦弱的我……”
她茫然的想着，茫然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直到她走进拍照房间，按要求坐在深色布景板面前时，才略略醒过神来。
摄像师指挥着：“往右一点，坐直一点，抬起头来，再抬一点，笑一点啊美女，刚入学不开心吗？”
叶云兮赶紧摆出一个标准笑容。
照片会自动录入个人系统，她拍完照便站起身来，和后面那个插队的男生擦肩而过，离开了拍照房间。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再嘲讽对方一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最终只是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步履迟缓的走向凌澜之前告诉她的那个教室。
凌澜腰背挺直的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敲着操作屏。
叶云兮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然后便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怔怔发呆。
凌澜偏头看了一眼，幅度微小的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云兮没精打采的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眨眨眼，又歪回去。
凌澜单独拉出一块小屏，输入道：“排队排累了？”
叶云兮手环震了一下，她也打开一个小屏，看了一眼，又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凌澜，凌澜恢复了认真敲操作屏的模样，只是旁边的消息小屏还开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懒洋洋的用食堂在光屏上划着回复道：“是啊，站的累死了……”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事情，手指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划道：“……我得休息会儿，再去找好吃的。”
凌澜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简单回复：“好。”
叶云兮看见这一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歪头去看他的表情。
嗯，表情是没有表情。
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每次看见他回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的时候，都会想他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结果面对面也还是看不出来呢。”
她在心里絮絮叨叨的想着，早起的倦意慢慢浮起，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着了。
凌澜转头想看看她休息好了没的时候，便看见了女孩的睡颜。
傻乎乎的，脸颊枕着胳膊，嘴巴被挤的嘟起来，眉头似乎还微微有点蹙着。
凌澜轻轻的笑了一下，没喊她，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叶云兮其实也只睡了不到半小时，但是在梦里她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在这个梦里，她的主视角似乎一直在两个女孩身上来回切换。
梦里的故事似乎发生在百多年前的战乱年代，秩序是局部的，混乱才是普遍的。
有一个女孩，生长在还算稳定的地区，家庭普通，性情乖顺，两条麻花辫垂落在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上，安静的上学、念书，姑且叫她单纯女孩。
另一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从某个不知名的隐秘处所逃了出来，被一群野猫救下，从此与猫为伍，姑且叫她黑猫女孩。
她跟着野猫钻入下水道逃生之前，回头凝望了一眼上方闸口上站着的一个男人，那似乎正是隐秘处所的负责人，或者说是抚养了她，却又拿她当试验页、聊聊天，反倒是觉得可以看点书。
“看来平时玩的那些都是浪费能量，看书才有补能啊……”她耸了耸肩，却又忽然想到，要说补能的话，去找替身聊聊，顺便分析一下感冒心因，仿佛也不错呢。
“其实感冒心因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找替身帮忙分析的……”她回顾着，叹了口气。
“插队那件事，让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以为我能够多些勇气，却意识到自己仍然懦弱。
“不，不止是懦弱，因为插队者最后的让步，让我自己的利益没有损失，我目睹了其他人的利益损失，但只争取到了我自己的，然后就怯懦止步了。
“我厌弃这样的自己。”
她闭起眼睛，呼出一口气，又睁开。
“我并不是自认为自己一定要主持什么正义和公道，我只是……自己觉得，这样是错的，我想去制止。
“但我的情绪过于汹涌，我想，这里面大约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是……这不妨碍我厌弃自己啊。”
她苦笑着叹了口气。
然后她脑中忽然闪过了小睡时做的梦。
“光明面天真单纯的我，黑暗面肮脏污秽的我？可是，那种清高又哪里是什么真正的‘光明’？”
梦里两个女孩的共同点是都有自己的自卑。
清高者自卑于不被世俗接纳，污浊者自卑于不被普世道德所容。
她们所畏惧的，只是世俗的不同侧面。
又或者说，其实就是她们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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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撕皮
叶云兮闷闷的来到小世界，张望了一圈。
青没在，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五行萝莉娴静的站在小世界中央，和她点了点头，领导依然在办公。
叶云兮犹豫的看了看领导，虽然自己的纠结应该是在领导的管辖范围，但她却忽然很不想去找领导。
她感知了一下，青在家世界玩呢，便也跟过去。
家世界依然黑暗而静谧。
如果不去看满天乱飞的青和球球的话。
艾米尔没和她俩一起哄闹，而是安安静静的停在半空中，似乎是在缝沙包。
叶云兮感受着家世界熟悉而亲切的气息，心里平和了些许，凑过去看艾米尔的活计。
原来是个土球，虽然看起来比艾米尔还小，但仔细看来，极为精致，山川河流一概不缺。
叶云兮惊叹了一番。
艾米尔骄傲的昂起头，哼了一声。
叶云兮忍不住伸指头摸了摸艾米尔的小脑袋。
青忽然飞了过来，也伸指头摸了摸艾米尔的小翅膀。
艾米尔【啊】的跳了起来，涨红了脸，转身就拿手里的沙包……啊，不，土球，砸向了青。
叶云兮：“……”这玩意儿还真能当沙包用？
青哈哈笑着飞着，本想伸手去接沙包，却忽然直觉到这土球其实很重，便闪身避过了。
球球咧嘴笑着飞过来，轻巧的接住了沙包。
叶云兮接收到她们的共情，有些纳闷的和球球要过土球来，初入手确实很轻，但她在手上掂了掂，却又觉得格外沉重。
青也凑过来，拿过土球，眼神温柔的蹭了蹭，还给艾米尔。
然后青变又飞走去追球球玩了。
球球绕了两圈，【哇】叫着扑到叶云兮怀里。
叶云兮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笑嘻嘻的捏球球的肉脸。
“嗯，好像又长肥了一点，不错！”
球球比比划划：【哇，有太阳晒！】
叶云兮开心的把球球抱在怀里揉了揉。
五行萝莉跟了过来，她不能接触光系，于是叶云兮作为中转，把土球递给五行看。
五行接过土球，闭目感知了一下，把土球还给她：【和小世界颇有不同之处。】
叶云兮把玩了两下，除了轻重有些特异之外，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就还给了艾米尔，继续看青和球球玩。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便想回去了。
青忽然闪现过来，叫住她：【再坐一会儿吧。】
叶云兮诧异，被替身主动喊住的经历可不多，问：“怎么了？”
青笑道：【你需要平静。】
叶云兮叹了口气，也是，自己可不就是想要和青聊聊天，获得些抚慰，才来家世界找她的嘛。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见证潜意识之海时，被替身们融入体内的经历。
“那个感觉真好啊，能真切感受到她们的存在，而且对表意识也有所冲击和补益……我是不是也需要再来这么一次？”
青歪头：【好啊。】
青如同上次那样，散去自己的形体，融入叶云兮，然后是领导，最后是五行。
本来因为领导在小世界并没有过来，叶云兮是先喊的就在身边的五行。
但五行却表示：【你的状态无法同时承受青和我的融入。】
但领导融入成为表层之后，五行就能够融入了，成为了五脏光团。
叶云兮有点困惑的思考了一下，无果，便闭目感受和潜意识的暂时融合带来的舒适感受。
这次没有冲击表意识的信念壁垒，融合状态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三个替身便按顺序依次离开了，她们似乎有所损耗，便各自回去休息。
球球便也继续去小洞那里晒太阳，遥遥向她挥了挥手。
叶云兮仍然不想回去，便继续逗弄着艾米尔，气得她砸了好几次大石头。
叶云兮笑的开心，却忽然想到了之前曾经撕过艾米尔的翅膀。
而且，她似乎又有点手痒起来了。
“不能再这样欺负艾米尔了。”她赶紧告别，回到了小世界。
脑海中却莫名的反复回荡着撕翅膀的场景。
“找点别的东西替代吧……”
她化现出一些纸张和布，撕了起来，感觉有点解馋，根源却不在此。
“我到底是想撕什么呢？”她困惑道。
直觉忽然给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画面。
“……外皮？”叶云兮茫然的接收到了这个答案。
她思考着：“难道说，我是想撕掉自己外在的伪装，展现真实的自己？就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光明面’？”
叶云兮竟然觉得这个想法很合理。
反正在意识世界，又不会真的掉半根汗毛。她想。
她便动手开始撕表意识在小世界的形象表层的外皮。
“嘶，虽然没有实体的疼痛，但心理感受上也还是莫名有点疼啊？可能是类似看别人受伤的感同身受吧。”
她又撕了几块。
“有点爽……”她眼神中有些莫名兴奋。
她加快了动作，把这个形象的外皮全部都撕掉了。
当然，意识世界并没有什么出血之类的事情发生，而那层外皮，也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外层而已。
意识世界中看自己也并不需要镜子。
叶云兮撕完外皮，呆呆的看着自己。
内层的她，形体相貌似乎还是很好看，甚至可能比外层更好看一点。
但斑驳的色块完全破坏了这份美感。
从头部右侧，有一条黑色带沿着身体侧面往下，脸部溢出一块，覆盖了右眼，黑色带蜿蜒而下，一直到四肢末端。
左侧的肢体末端也都是黑色的，躯干则基本是白的。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脏，红黑色块纠缠。
她试着如之前处理身体问题那样去感知黑色部分想要表达什么，黑色略微褪浅了一点点，却没有任何表达。
叶云兮呆呆的看着“丑陋的自己”。
她有种想把外皮贴回去的冲动，但是她明确知道这只是自己不愿接受这份“丑陋”，所以强行忍住了。
她便这样盯着一个黑白交杂的内层，在小世界里转了两圈。
叶云兮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欣慰来：“即使这个形象再如何丑陋，至少，替身们不会嫌弃，倾微和饮河她们应该也不会，如果是在现实世界……”
她想到那些烧伤者，摇了摇头，不敢细想这样的形象在现世会遭受到怎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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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黑白交杂的自己
叶云兮在小世界到处溜达，忽然想去镜子房间看看。
当她来到镜子房间的刹那，还没有看见，心里就忽然有种直觉，镜子里看见的自己会是全白的。
果然如此。
镜子里映照出的她，皮肤一如往常，而因为斑驳色块没能看清的相貌，她也终于看清了。
那是青的样子，尽管穿着她自己的衣服。
但她知道这就是自己，不是青。
叶云兮安静的看了一会儿镜子中的自己。
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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