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风云忙碌的人生才有意义,虽然是不正规的假期班,但老师是最有良知的老师,放学后留下学生单独辅导那是常有的事,仿佛只有把学生全教会了才能对的起良心。转眼过去了半个月,宛平镇有个风俗,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这天,出嫁的姑娘要回娘家"吃新麦子",未过门的媳妇要叫去婆家,这是"叫媳妇"。李建伟要叫林清去他家,林清是又高兴又紧张。马花虽然默不作声,但藏不住眼中的落寞,贫嘴的王大志在马花面前无比老实,处处陪着小心,他的家庭是他心中最深的那道疤。王大志的爷爷王白耕,是资深的贫农,生三子。大儿子王金贵小儿麻痹,一生没有娶妻,后来大志过继给他。二儿子王银贵,生三子王大树,王大力,王大志。王白耕还有个闺女,年纪轻轻就死了。王银贵是三个孩子里最全货的,他十三岁时王白耕去世,生活的磨砺使他的身上有一种人狠话不多的戾气。十九岁时干扛大个的活,整天的肩扛手提使王银贵身上又脏又破,头发像在泥土里茁壮成长。于三家是卖肴鸡的,有祖传的手艺,中断过一段时间,这几年又发达起来。于三从穷人堆里爬出来,却有一股子看不起穷人的轻浮劲儿。王银贵流着臭汗像个叫花子似的从于三的摊前走过,于三呲起牙说:"王二子,叫我一声爹,爹给你肴鸡吃!"王银贵看了看架子上深棕油亮的肴鸡,又看了看于三那咧着嘴,抖着腿的得意样。"爹!"一声响亮无比,王银贵旁若无人的抓起一只最大的肴鸡扭头便走。边走边吃,边吃边丢,一会儿手里就只剩油了。只留于三独自在风中凌乱,其他看热闹的街坊添油加醋地说着风凉话,于三义正词严的说:"唉!人穷志短!人穷志短啊!

"本想只丢一只鸡,没想事情却没完,第二天王银贵扛完货,就径直走到于三的摊前"爹!"一声震天动地,轻车熟路的抓起肴鸡就走。于三追出来跳着脚说:"王二子,人要脸树要皮,你这么大小子,怎么这么不要脸呢?我给你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你要再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王银贵使劲咽了一口肴鸡:"儿子吃爹天经地义,你出鸡,我叫爹,谁也不相欠,打断腿?哼,我王银贵只怕死,除了死啥也不怕。"说罢吃着鸡踱着步子走了。第三天,第四天,整个街上都轰动了,王银贵只要向于三这儿走,各种做生意的都舍了摊子跑过来围观,生怕跑慢了抢不到好位置,王银贵走后,还有一群追随者。直到第十七天,于三关门了,于三心里比吃了死苍蝇还恶心,没想到啊!王二子,这穷小子是个钝刀子割肉。于三也不敢来硬的,虽然这几年挣了不少钱,但在整个街上姓于的就那么三户人家,其他两家看着于三挣俩钱还眼红,恨不得于三栽个跟头。王银贵就不同了,虽然就兄弟俩,哥哥不顶半个人,但是姓王的五服内外在街上也属于大姓。丢了鸡不说,关键是丢了人,还是个毛头穷小子。于三的老婆点着于三的鼻子说:"再让你精神,瞎精神,赚俩钱就不知道姓啥好,整天嘴轻快!

人欢无好事兔子欢了挨鸟枪,让孩子们也跟着你丢人现眼!"于三那个窝囊啊!老婆骂归骂,最后还是老婆出面去找刘继仁,姓刘的是街上最大的姓,书-记村长就没落过外姓人,于三老婆的姥娘家姓刘,她得叫刘继仁一声舅舅,虽然关系不近,但能扯上。于三摆上酒席,刘继仁坐上席,还有几个在街上说话有份量的。席间于三罗里罗嗦说个不停,王银贵一声不吭,闷声死吃。

刘继仁冷眼看这小子是个狠角色,最后刘继仁开口了:"银贵啊!这事不管谁对谁错,总得砖瓦落地儿,你有想法直接说吧!都是老少爷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来个痛快的。"王银贵这才不吃了,一抹嘴,抬起头:"刘五爷,不要说给你面子,就是您让我趴地上我都不敢挺直了身子,为什么呢?我打心眼里敬重你,不光我,宛平镇的老少爷们没有一个不服您的,不因为您是书-记,是因为您平时走的正,行的端,心里的秤杠杠的,从不耷拉。

"刘继仁听了这话,心里是比较受用的,但是王银贵把自己捧得这么高,还真不好偏袒,这小子心里净是小九九,刘继仁闭着眼睛等下文。王银贵接着说:"俺今天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叫了十六个爹,我也不占他便宜,他今天叫俺十六个爹就扯平了。

""你小子……你小子……"于三跳起来嚎叫。"怎么?我能叫爹你就叫不得,不都是站着尿尿的爷们儿吗?""你……你……"于三气急败坏,刘继仁一个眼神打断了他:"王银贵,你有理不假,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不是个娘们儿,心眼小的跟针尖儿似的!"刘继仁反将一军,王银贵没吭声,刘继仁说:"今天我做主,你说个价吧!

"王银贵说:"俺不要钱,俺要脸!"刘继仁眼眉一挑说:"这就是给你脸!"二百块钱块钱摆平!王银贵拿着二百块钱笑了,这就是俺想要的,叫爹一毛钱都不值。王银贵一战出名,得了个"鬼难捉"的绰号,当年娶了个媳妇,总共花了一百八十元,媳妇就是王大志他娘,娘家东关村,东关村相当于城市的郊区,姓董人家的大丫头,下面有四个妹-妹,家无男丁。王银贵虽然父亲早逝,但毕竟是街上人,现在还有些盖世英雄的名气,董老头就把大女儿嫁给他,将来也能仰仗一下这个街上的女婿。王大志它娘一口气生下了王大树,王大力,王大志哥仨儿。结婚头几年王银贵是拼了死力气的干,王大志他娘在家操持这一大家子,王大志他大伯王金贵学着修鞋,大集的时候把他放在一个垫子上,他坐着和正常人是一样的,但腿就像婴儿的差不多,幸好手还比较灵巧。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几年就盖起了五间土坯瓦房。盖起房后王银贵就容不下大哥王金贵了,非闹腾着分家,这哪里是分家呀?

明明是把王金贵给撵出去。他老娘也是个扶竹竿不扶井绳的,装糊涂。哥俩从小就不对付,王金贵虽然残疾,但为人和善,王银贵身大力不亏,但为人狠戾,是个合适干,但王金贵也不是个傻子。有一年麦收的时候两个人在麦场里干活,上午大志他娘送来了饭,五张油饼,王金贵拿起一张饼,王银贵一下子拿起两张饼说:"咱来个饼卷饼。"王金贵也没说话,两张饼怎么能跟一张饼吃的快呢,王金贵吃完后拿起两张饼说:"咱也来个饼卷饼!

"王金贵为此得了个"捉住鬼"的美名。这次分家,王金贵被王银贵逼的没有法子了,找到了书-记刘继仁,刘继仁大骂王银贵不是人,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刘继仁只好把村里原先一个死去的五保户的房子分给了王金贵,两间小土屋,但是院子挺大的,王金贵带着自己修鞋的机子被送到这里。后来邻居夜里经常听见狼嚎般的声音,原来是王金贵在哭,从这以后王银贵在街坊们眼中的威信大大降低了。王银贵在外面扛大个,经常卸货的地方,有个包子铺,包子铺是三十来岁的陈有发和老婆经营,有包子,豆汁豆腐脑儿。陈有发是个烂不中用的,老实的推倒了不知道哼哼。他老婆人送外号"大苹果",为人精明,模样还算周正,体态丰满,有股子骚劲。陈有发在家也就是开开门儿,站站岗,打打灯笼,照照人儿

!因为他老婆的缘故,吸引了一批王银贵样的男人,生意还算兴隆!王大志他娘为人很老实,整天在家伺候孩子和婆婆,还种着几亩薄地,这些年一直蒙在鼓里,但纸是包不尊的,"好心的婶子"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大志他娘说了。

大志他娘只知道天旋地转,哪里知道该怎么做呀?哭着去找她婆婆。王大志他奶奶其实早知道了,面对哭哭啼啼的儿媳妇说:"呸!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呢,又不是你家的母鸡把鸡蛋下到人家的窝里,嚎丧吧,越哭越没有好运气!管不住男人是你自己没本事。"把大志他娘骂了个狗血喷头,王大志他奶奶也是欺负大志他娘老实,想按住她,不让她声张,就这么认了。可是老实人行事你是估不透的,第二天早晨,大志他奶奶一看儿媳妇孩子也不管,饭也没做,以为她呕气,在院子里跳着脚的指桑骂槐。到了下午在门口东南角的井里发现了大志他娘,那年王大树十岁,王大力7岁,王大志三岁。这下王银贵彻底扔下了这个家,奔向了"大苹果"。王大志他奶奶自食其果,领着三个孩子在家里熬着,一次没人管的王大志掉进了那个井里,被庄乡救上来后竟然没有死。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管还真不行,王金贵向书-记刘继仁提出了要过继王大志,这几年王金贵靠修鞋买了辆手摇三轮,像安上了腿,比以前方便多了,又加上了为人好,来赶集的人都愿意到他这里来修鞋,不起眼的小买卖挣钱还不少。刘继仁觉得这个方法两全其美,叫来了王银贵,王银贵张口要五百元才写过继单,刘继仁气的要扇他耳光,王金贵却说:"五百就五百,不过得把这钱写到过继单上。"王金贵拿出全部积蓄换回了王大志。从此王金贵既当爹又当娘拉扯着王大志,虽然很累但精神头越来越足了。王大志八岁的时候,王金贵把他送进了学校。王大志十二岁的时候,王金贵盖起了三间砖瓦房。盖房的时候庄乡们主动来帮忙,刘继仁已经很老了,也不当书-记了,来给王金贵当监工,房子落成的那天王金贵搂着王大志又一通大哭。王大志他奶奶这年终于死了,还没死的时候,身上已经生了蛆。王大树,王大立早就处辍学了,哥俩就这么熬着。王银贵在大苹果家一呆这些年和陈有发一直和平共处,三个人平平静静的经营着包子铺,不能不说是个奇迹。王金贵待王大志比亲儿子还亲,王大志初中毕业没考上中专,又让他复读了一年,考上了师范。王金贵高兴的在街上雇了三天电影,街上的孩子,因为家里都有点小生意,没有几个好好读书的,没想到修鞋的孩子考上了师范,成了文化人。王大志和王金贵的感情很深,本想参加工作后好好孝敬王金贵,谁知在王大志师范第二年王金贵就死了。家,一直是王大志心里那道那不可碰触的伤疤。六月二十四叫媳妇这天,在李建伟和林清的诚意邀请下,五人两辆摩托车到了孝家庄李建伟家门口。在门口等着看媳妇的婶子大娘,头一次见叫媳妇来一群人的,手捂在嘴上叽叽喳,叽叽喳说着自己的认为。"看样子和建伟并排走的那个是,建伟真有眼光,这媳妇个子高挑,穿着时髦,一看像城里人。

""样子是不错,不知干活成不成?我看后面那个粗粗壮壮的,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把式。""嗯嗯,俺觉得也是,人生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

、!""怎么还带了个小姑娘?这身子更单薄了,幸好不是这个……"林清大大方方走到叽叽喳喳的妇女评审团面前,给大家发糖,得到了评委的一致好评!李建伟家四合房子挺周正,五间北房是砖的,另外三面是土坯的,这在孝家庄属于中上等户。五间北房最东面一间父母住,中间两间做客厅,最西面两间弟弟和弟媳住。李建伟的父亲李大本事是干牲口经济的,这个买卖只出嘴不出本,但是得心眼子多才行。大儿子读书,小儿子娶媳妇,家里盖房子,全靠他一个人在张罗。李建伟他娘不仅从年轻时身体就不好,脑子也比较木,干活比较愚,因此李大本事在这个家有绝对的权威,李大本事这个名也不是白叫的。五个人被安排在弟弟的新房里,这两间房和刚才李大本事那两间截然不同,大方块地面砖,雪白的墙壁,pvc吊顶,还安了当时比较时髦的吊灯,浅粉的窗帘儿,席梦思床,大衣橱,连邦椅,茶几,电视,冰箱一应俱全,在当时的农村结婚这属于高配。弟媳小巧精明,利利索索的进来出去给大家倒水,切西瓜,林清她们今天有点受宠若惊。其实农村家家都是这样,未过门的媳妇得供着,像皇后一样,结了婚立马得转成宫女,更甚者是奴才。

林清打量着未来的妯娌,弟媳妇也在偷窥她。弟媳妇嫁到这个家很满意,结婚属体面的,公公能挣钱顶事,男人开小挖掘机,所以这个媳妇在家不仅干活手脚勤快,还很听话。"你别忙活了,过来坐会儿吧!"林清招呼她。"没啥忙活的,建民在炒菜,我就打个下手。"妯娌的初次见面,印象不错。农村叫媳妇,媳妇来了公婆尽量躲一边,叫上年轻的本家媳妇帮忙做饭,伺候媳妇。

李大本事两口子知道未来的媳妇是城里人,更不愿向前凑。今天五个人就心安理得的待在房里享受着贵宾般的优待,扇着电扇打保皇,这里面除了苏小南,其它全是高手,谁要和苏小南一伙儿准被拖下水,正打在兴头上。弟媳妇挑开帘子往里端菜,马花她们丢下扑克去帮忙,一人端两个盘,有说有笑,李大本事在他屋子里从帘子缝往外看林清,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让建伟他娘拿二百块钱给林清。李建伟他娘走到林清跟前,木木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给林清往口袋里塞,林清正端着菜呢,弄得很尴尬,李建伟见状赶忙接过钱说:"娘,你甭着急,我给她拿着!"李建伟他娘汗都出来了,说:"好C!这姑娘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