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南打开杜非名的房门,天虽未全黑,但屋里已是昏暗的看不清。天黑,未掌灯,是苏小南从小就最排斥的时刻,这时人的心里也是慌慌未定的。正要开灯,沙发上有烟火一明一暗,吓了苏小南一跳,她赶紧开了灯,杜非名被灯光一照眯起了眼。

"怎么不开灯啊?"苏小南若无其事的说,杜非名吸口烟,慢慢吐着烟圈说:"你和马花聊完了?"苏小南因为心虚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心里在想该怎样求证杜非名给宋景文下圈套的事。杜非名伸手把苏小南拉到自己身旁,冲苏小南吐了一个烟圈,苏小南被呛得"咳"了一声。杜非名平静低沉地说:"你最好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我平生最恨骗我的人!

"苏小南知道他这看似平静的表情背后是波涛汹涌的内心,这是爆发前的时刻,看来杜非名知道自己去见宋景文,但是自己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做个了断,无所谓的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

""我知道了和你告诉我这是两码事,我要是不知道,你和‘马花’不知还要见多少次呢?"苏小南知道自己撒谎有错在先,说:"我不和你说,是怕你误会。""误会?你们不见面,我怎么会误会?为什么要给我机会去误会?"望着杜非名那越来越琢磨不透的眼神,苏小南说:"算了,今天不说了,等你冷静了再说吧!

"说罢起身要走。杜非名一把按住她:"为什么要上他的车?为什么要听他说的那些屁话,我们马上要登记了,你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还是天生的水性杨花?"苏小南一听也冷起了脸:"你怎么能这么随便侮辱别人的人格?我怎么水性杨花了?""要是他妈的贞洁烈女,不相干的男人对你说那些肉麻的鬼话,就应该一个大嘴巴抽过去。但是你干什么了?你连个不字都没说,任凭他对你倾诉衷肠,在两个男人的怀里来回游走很有成就感是吗?说你水性杨花那是轻的!""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小南对杜非名产生了恐惧!"招了?心虚了吧!他妈的宋景文说我算计他,是我把他摁到那个女人的身上的吗?是他妈的自己爬上去的。生了儿子又来找旧情人,鱼和熊掌还他妈的都想要!苏小南,你以为他爱你是吗,那是狗屁,他只是不甘心,他可以找女人生儿子,你就应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孤枕难眠,痛彻心扉,最好是殉道你们的爱情,那样他作为一个男人,才有成就感!你活的风光无限,那就是对他的讽刺,谁给了你风光?

是你眼前的这个男人,当他诋毁你男人的时候,你干什么了?你维护过他吗?你不但没替他说句话,你还他妈的脑袋进了水,对你的男人产生了怀疑,你做的可真好!"杜非名捏着苏小南的双肩,捏得越来越紧,再一使劲骨头都要断掉。苏小南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虽然还不知道杜非名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已经害怕的要死,自己和他不是一只羊和一匹狼,而是一只羊和一头狮子,她现在只想逃离。

苏小南看他那深邃不见底的眼睛,开始发抖,使劲挣脱出来向门口跑去,杜非名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下把她捉了回来,摁倒在沙发上。"为什么走?想离开我是吗?"杜非名的气息喷到了苏小南的脸上,整个身体压的苏小南喘不过气来!苏小南哭着说:"你放了我吧,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杜非名的眼中已是布满血丝,他狠狠地说:"宋景文约你,你怎么不害怕,给老子装什么胆小鬼?

放了你,哈哈,我付出了这么多心血,老子还没玩够,还没回本儿呢!"苏小南听完闭上了眼睛,泪从眼角流出,原来自己认为的一往情深,也不过是别人的玩具,一场情-色交易而已!苏小南闭着眼睛笑了:"一个已无清白之躯的二手女人,一个水性杨花的残花败柳,睡过几次就可以了,有什么值得玩儿的?你的品味怎么就这么贱!亏你还是个生意人,回不了本儿了,这次你是赔定了!

"杜非名可真是被戳到了心窝子,苏小南说这话简直是自取灭亡。杜非名疯子一样的去掐苏小南的脖子,苏小南一动不动的甘心赴死,杜非名立马收手,他明白了苏小南的用意,她是故意挑衅自己,好和自己一刀两断!

杜非名看苏小南冷得就像死了一样,他心里害怕了,他真的怕失去了她,刚才自己怎么像疯了一样,这些年自己明明已经修炼的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眨一下眼,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听到宋景文对苏小南的表白,他杀了宋景文的心都有,苏小南说自己不是清白之躯更是对他的诛心,这也是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却从不愿提及的事,这个女人可以用语言去杀人!

从此杜非名安排曾乙乙到公司做自己的秘书,整天带着这个女孩晃着众人眼球!就像一个孩童到处炫耀自己新买的玩具,至于为什么要炫耀,归根结底还是自卑,需要用炫耀来证明我可以活的很好。杜非名告诉自己,忘记旧爱的方式一是时间,二是新欢,如果还忘不了,那就是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把那个女人戒掉!

王豆豆找到苏小南,这些天她住在林清的公寓里,苏小南对林清说:"我们成了患难与共的单身女人,看来友情确实比爱情靠谱!"林清修着指甲说:"不要这样说,我可不想与你为伍,那么清高的把幸福推出门,水至清则无鱼,眼里揉不进沙子那就活该单着!我现在感觉幸福在向我招手!"王豆豆进门后气急败坏的把杜非名和他的新欢大骂了一顿,好像要把这对奸夫***去浸猪笼才解恨。

苏小南听后一脸的平静,王豆豆又把矛头指向苏小南:"小姑,你可真有本事,两个极品优质男都被你亲手断送了,你到底想要什么?不要那么较真,好不好?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前者伤眼,后者伤心!而你呢,非要去直视那人心,事实证明你错了,你再不改变活该孤单,人生难得糊涂,你知道不?现在找个可以依靠男人有多难你知道不?更何况你年近三十的高龄!

"苏小南喝了口水,说:"有些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属于自己的抢也抢不来,属于自己的赶也赶不走。单身怎么了?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我喜欢!"王豆豆面对她的佛系姑姑除了抓狂一点办法也没有。苏小南到林清这儿是为了躲避杜非名,既然他已移情别恋,那就没有躲的必要了,即使见了面也可以笑着道一声:"恭喜!"于是苏小南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到底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回来的,当看到茶几上空空如也,那希望就彻底灭了。

说到底还是男人比女人更决绝,那些日子的男欢女爱,不过是风行水上,一场路过!尘缘已了,而肉身还得继续呼吸着尘世的烟火!真正一辈子属于自己的,只有自己!心无旁骛的努力工作,让自己活的体面些是一种自爱!

还有半个月就期中考试了,这是复习冲刺的关键时刻,苏小南带领学生复习文言文,这也是唯一可以从课本拿分数的地方。"今天我们复习《湖心亭看雪》,我们学过张岱的遗世独立,特立独行,这篇晚明小品文犹如开放在深山石隙间的一丛幽兰,疏花续蕊,迎风吐馨,虽无灼灼之艳,却自有一股清高拔俗的风情!其中这句白描的句子大家一定要能默写!

"苏小南在黑板上写道: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苏小南一笔一划正楷写完,走下讲台去看学生写的情况,学生们写的不错,只有一个女生——刘玉梦,双眼看向窗外,心思根本没在课堂上。这个刘玉梦是个及其内向的女生,头发齐肩遮住两边的耳朵和脸,刘海厚重遮住了上庭,还带个黑色粗框眼镜,一般人几乎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她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苏小南也一直没有关注到这个边缘学生,但是今天她的我行我素太无视老师,苏小南压了压火,说:"刘玉梦,现在复习阶段应该要写一写!

"刘玉梦理都没理苏小南继续朝窗外看,再好脾气的老师忍耐度也是有限的。"刘玉梦,你给我站起来,整天身在曹营心在汉,当学生要有个当学生的样子!"刘玉梦站起来继续看窗外。苏小南告诉自己当学生也有自己的烦恼,看来她心情不佳,就说:"刘玉梦你把黑板上这句读一遍,就坐下吧!

"苏小南想给她个台阶下,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情,任我独行,目光依旧!苏小南也来气了,说:"一个女生怎么可以这样?你喜欢站那就站着吧!"走向讲台领同学们复习:"同学们,当你们读到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这个句子的时候你的脑海中会闪现出哪首诗呢?"同学们在小声讨论,有个男生站起来说:"老师我想起了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苏小南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说:"孤独向来是文人的清欢,我们要记住这首孤独之祖《江雪》。"苏小南回头在黑板上书写"江雪"两个字,"雪"字还没写完,只写了个"雨"字头,听到同学们没有人声的惊叫。

苏小南回过头来没发现出了什么事,有个女生煞白的脸指着刘玉梦的空座说:"老师,跳下去了,跳下去了!"刘玉梦的同桌在张着嘴哇哇地吐。苏小南看到刘玉梦不在了,下面也有人开始惊叫,大脑一片空白,腿抖得站都站不住,胃里一阵翻腾,等她踉踉跄跄从五楼下来,已有几个老师在,大家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刘玉梦的头先着地,脑袋已变形,深红色的脑-浆和血流了一大滩。

苏小南几乎是爬着过去的,她还没等看,林清从后面跑过来一下捂住了她的眼:"不要看!"林清把她搂在怀里。李建伟和几个校领导都是跑着来的,一时都没有说话的,过了一会儿副校长说:"李校,人是不行了,但还得叫救护车!"李建伟点点头,他的脸阴得变了形,这善后工作不是一般的难做!

马花和林清两个人架也架不起苏小南,她的身子沉得直往下坠,王大志上来搭了把手把苏小南抬上了林清的车,林清把她拉了回家。苏小南躺在床上盖着棉被,一直发抖,牙一个劲儿得得响!马花熬了点红糖姜水给苏小南灌下去,苏小南有了点热乎气,"哇哇"地哭起来:我让她站着,就让她站了一会儿,她就死了,是我害死了她,但我真的不想害人啊!

"林清劝她说:"别想那么多了,你又没打她没骂她,是她自己心理有问题,怪不得你!"王大志说:"林清你先看着她吧,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只能想办法,我和大花先回去探探信,看看领导们的意见!"王大志和马花上着面包车,马花说:"大志,你估摸着这事咋办啊?"王大志说:"花儿,你也忒看得起我了,我估摸管个屁用?

"马花说:"这不是咱俩说话吗,又没有别人,王新科他们背地里叫你‘和珅’,你肯定是有点子的。"王大志说:"亏那个溜溜蛋看得起我,这事鬼难玩儿,首先苏小南是班主任,又是上他的课,问题的关键是她让那孩子站着,站着就是变相体罚,就可以扣上一个伤害学生自尊心的大帽子。"马花着急了:"那咋办?"王大志说:"没办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事,一般人是治不了的,只能看她的造化!"马花急得抓起了头皮,王大志又说:"不过,我感觉我的那些姑父们不会不管的,关键是苏小南张不张嘴的问题,她向哪个求助,这事儿都不叫事儿!"马花说:"对啊,大志,我咋没想到呢?

但是苏小南很清高的,就怕她不去说,自己死扛!"王大志说:"放心吧,花儿,这件事就专治她的清高!"马花说:"大志,你说话怎么这么损啊!"王大志说:"现在有很多人都不愿听实话,我说的哪点错了?不过,花儿,这件事得给你敲个警钟,不要整天和孙二娘似的傻干,一副舍我其谁的愣劲!你管好了那是别人的孩子啊,管出毛病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现在老师是个弱势群体,出了事社会舆论就能淹死你,"马花说:"当老师不管学生那不是昧着良心吗?"王大志说:"良心?这个可以有啊,用在该用的学生身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在等待你的阳光普照,当年谢永强自杀的那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人心都是慢慢凉的,等到老师们都跪着教书了,就有那些个别家长和学生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