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裁这么想着，从车里又走了下来，但下车的动作并不流畅，拖泥带水，下了车之后一只手还搭在车门的把手上。他身子从车里出来之后，向老头喊道：
“你说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一股刺痛从唇尖缓缓化开，他脑子清醒了一点。
米黄色的月光照在马路上，两旁的灌木依然在沙沙作响，这一瞬间林羽裁脑子里想出来一千八百种吃馒头的方法。
“我说啊，酗子，我这儿今天卖剩了几个馒头，这东西放到明天就陈了，不好吃了，我干脆送给你得了。”
老人这么说着，提着一个绿色的小袋子向林羽裁走了过来，袋子里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林羽裁光是看着这个袋子就感觉自己脑袋发晕。
这么多馒头！
这至少四五个，在坏掉之前，小女孩肯定一个人吃不完，他至少可以，不，他肯定可以吃到两个左右，如果真的是五个的话，那他就至少能够吃到两个半。
两个半馒头！
林羽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袋子里冒出来的白茫茫的蒸汽，胃里一阵翻腾，只感觉这一下就算是被告发他也值了。
不过他还有最基本的理智，这时候不能够放松，他不是一个人，车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她也快五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虽然只有五个小时，但五个小时之前吃的只是一小杯点心糊糊，她这个年纪吃这么一点，过了四五个小时肯定已经饿了。
他一会还得去找水，给她再化一点馒头糊糊才行……
不过这个香味！
林羽裁又吞了一口唾沫，这一口唾沫咽下去的时候他都有些被吓到了，他竟然还能够分泌出这么多的口水来。
老头走到了林羽裁面前，拉开袋子，
“你先吃着，我炉子里面还烤着几个，你一会带上。”
开袋子的时候那股蒸汽让林羽裁觉得自己就像是到了仙境一样，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他盯着袋子里的馒头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红着脸说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您这个，给我这么多馒头，我也没办法……您等等！”
他咬咬牙，爬进了车里，昨天他休息的时候在驾驶座的仪表盘地下看到了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黑色的塑料袋，那里面好像有钱。
他本来是想把那些钱留下来的给小女孩买药的，他都宁愿抢劫便利店来省下那笔钱了，但老头一这么对他，他又实在是没办法。
他在车里捣鼓一阵之后，把那个黑色的袋子弄了下来，里面确实有钱。林羽裁看着那一小叠皱巴巴的钞票，手摸上去的时候那东西就像是岩浆一样滚烫，他差点没拿起来。
身后的老人见他半天没出来，也看不清车里的情况，又想起来之前林羽裁还带着口罩，犹豫了一下之后，便弯腰把馒头袋子放到了地上，喊了一声，“你忙着，我先回摊子上！馒头就放在车门外的地上。”就从车边离开，回到了大娘身边。
林羽裁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阵动摇。他拿着钱举到半空的手，感觉突然变得格外的沉重。
他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刚刚到底提了“钱”字没有，如果是没有提到这个字，他还能够随便说点什么圆过去。
他这么捉摸了一会之后，感觉自己窝囊的要死，但又实在是舍不得手上这点救命钱，他一会用手拍着放在座椅上的钞票，一会又手握成一个拳头悬在钞票上上下晃动。
就这么犹豫了一阵之后，他又听到身后传来了大娘的声音，
“酗子，你把小姑娘带过来，大娘这儿还有点米粥，给她也喂一点吧。”
“哎！干了！”
林羽裁这么骂了一声，一咬牙把这一把钞票全抓起来，想要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这身破布连一个口袋都没有，他找了一会之后，决定把这些钱好好叠起来，捏在手心。
他抓好了钱，从车里下来，先小心地收起来地上的馒头，然后走到了车后门的位置，把小姑娘抱了起来，把拿钱的手藏在小女孩的身下，向大娘的摊子走了过去。
大娘插着腰看着林羽裁抱着小女孩向自己走来，侧过脸跟身边的老头说了点什么，老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谢大娘，谢谢大爷。”
林羽裁走到两位守摊子的人面前之后，首先是鞠了一躬，这样说道，手里攥着的钱火热热地发烫。
他原本是想提钱的事情的，但问完了好之后，又觉得自己喉咙口发紧，说不出来了。
大娘看到林羽裁怀里的小女孩之后，无奈地点了点头，答道，
“唉，酗子，没事，几个剩馒头，一点点粥而已。人都有困难的时候。”
林羽裁手里的钱更烫了。
一旁的老头也说道，
“嗯，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把粥端出来。你今天这运气真是不错，以往我们这个烤串的摊子是不卖粥的，但是今天我自己熬了一点，本来是，呃，多了，就剩下了，你这正好。”
他这么说完，转身走到了一边，开始收拾起了还没有收拾的桌椅。
林羽裁又吞了口唾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太谢谢你们了。我倒是还好，她，”林羽裁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女孩，“她身体不太好，断了粮实在是受不了，我正着急呢。”
这话一半是真的。
大娘听到之后，叹了口气，
“造孽啊，没事，大娘我管不了你们太多，但是今天晚上，我管你们两个吃饱，你找地方坐下吧，别老站着了，那口罩也摘了吧，吃东西带着那玩意干什么。”
大娘这么说着，转身走到了碳炉边，林羽裁这才看清楚，之前大娘弯腰“躲起来”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小柜子，那里面稀稀拉拉放着一些串好的食材，她之前取馒头肯定也是从那里拿的。
林羽裁看到大爷大娘走开之后，暗暗调整了一下藏在小女孩身下的那一把钱的角度，小心地把她放到了一个有靠背的凳子上，之后自己也拉开一个凳子，坐到了她的旁边。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林羽裁能够吃到馒头，小女孩能够吃到粥，两个老人也能够得到良心上的安慰，至于钱不钱的，两个老人是不会在乎的。
但是就在这时候，出了一件意外，林羽裁刚刚坐下，屁股还是凉的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张阿姨！等等！别急着收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