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我看见的你是蓝色的 > 第66章 那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我做到了,你却做不到?

绿五岁上一年级,念了半年又跳级上二年级。尽管如此,期末考试还总拿第一。

绿的童年经历堪称卓越,却也动荡。

那会儿还没有小栽,他们一家三口从这个县城搬到那个县城,再从内陆小城市来到沿海大城市。

爸爸很上进,为了给妈妈治病,一直走在寻找名医的路上。

最后一次举家迁徙,过程十分艰辛。当时妈妈怀了小栽,身体的极度不适让绿和爸爸很担心。

下了火车,他们发现被偷了两只行李。妈妈丢了一箱书,另一只箱子里装着绿最喜欢的衣服和玩具。

但她还来不及难过,就要在新家和新学校之间混乱的生活中学着适应。

年纪尚小的她对未知充满新奇和兴奋,惟独乡音难改常惹得全班哄堂大笑这件事,极大地打击了她的自信。

矫正口音成了首要任务,为此她不得不再念一次二年级。

有段时间,她变得不那么爱说话。

妈妈开导她:小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别人并没取笑你,而是你自己觉得他们在取笑你呢?

“所以,是我的问题吗?”

这种自我怀疑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面对陈茉同样也是如此。

她总是先在自己身上挑完毛病,之后才对陈茉下定论。

妈妈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她没有比陈茉更漂亮,没有比陈茉更聪明,还不会唱歌,陈茉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刁难她?

然而十六七岁,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年纪。

绿上一秒还在为母亲的教诲鼓掌,下一秒却觉得母亲的原话后应该再加一句:所有的恶意都有预示。

他们在取笑谁,怎么取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就是想取笑某个人。

不幸的是,他们挑中了你。

所以,陈茉公然说出“幼稚园的秘密”,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她看绿和女生们相处融洽不舒服也好,存心让绿难堪也罢,目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说,而且说了。

你能想象陈茉做这一切,只是因为绿丢下她独自去学跳舞吗?

要不是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打死绿都不会相信,陈茉居然如此小气。

如果说“秘密”是女生和女生的社交条件,那么“差异”就是毁掉一切的根源。

差异一旦发生,随着时间叠加,小矛盾被无限放大,以至于耿耿于怀,影响最终判断。

类似于“陪你逛一整天的街,我只不过想替爸爸逛一下男装部,你却推三阻四”这样的事发生多了,哪怕是一支笔,也承载着格外严峻的考验。

就在樱花大赏的前几天,放学后两个人留下来攻克历史作业。

她们两个都不喜欢往书包里塞占地方的作业,久而久之便养成把费事的作业留在学校解决的习惯。

三月的教室温暖不起来,绿身上还披着厚外套,两个女生挤在一起,这样才暖和点。

她们分工合作,一人做奇数题,一人做偶数题,尽可能加快完成速度。

绿的笔记比较详尽,因而翻书查东西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绿做完了自己那部分,回头帮陈茉做剩下的,这人突然抱怨起来:“靠,这时候给我没水?”

陈茉皱眉在草稿纸上划了两道,最后一点墨因此告罄。

当时她的手边就是绿的笔袋,因此她很自然地打开取出一支,继续抄重点。

“陈茉。”

“嗯?”

“你能换一支吗?”

“等会。”

绿停笔看着她,等她写完,无声地抽走了那支,换了另一支给她。

陈茉写了几个字,“这支没有那支好写呢。”

绿拉上笔袋拉链,“当然,那支更贵。”

“啊,这样,难怪。别人送的?”

绿点点头,那支笔是爸爸送给她考上“未来”的奖励。

不是“重要诚”,绿不轻易用它。

但是,第二天这支笔就被弄丢了。

“我明明就坐这个位置的,怎么会没有呢?”

陈茉蹲在实验室的桌子下,自言自语。

绿看了眼时间,她们已经在这耗了二十分钟,别说笔,纸片都没发现半张。

“算了,走吧,得把钥匙还给老师了。”绿说。

陈茉揉揉发麻的膝盖,慢吞吞地站起来。

绿先行离开,在门口等她。

“小绿,你在生气吗?”

绿扭转钥匙。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绿在钥匙串中找了找,换了另一枚相似的。

但锁和钥匙依然不对付。

“我明明记得用完放回你的笔袋了,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见,你觉得会不会有其他人借走了?”

“啪!”

一整串的钥匙摔落在地,声音刺耳。

笔不见也就算了,她还有脸推卸责任?!

“小绿……”

绿打断她,无比冷静:“我说过‘算了’。陈茉,一支笔而已。”

对,就是一支笔而已。

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这就只是一支笔而已?

就因为只是一支笔,你觉得凭我们的交情可以不问自取;

就因为只是一支笔,你觉得弄丢了也不打紧;

就因为只是一支笔,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这样的吗,陈茉?

昨天你的笔就用完了,但期间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买新的不是吗?

学校门口的文具店至少有三家,早上六点就开门营业!

中午你还去校内便利店买了薯片,你怎么就没想到顺便给自己买支笔呢?!

甚至,你可以问班上任何一个人借!只要你开口,难道他们会不借给你吗?

为什么非得“借”我的?

为什么非得是那一支?

为什么最后又会弄丢它?

你只带了那支笔上实验课,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不知道吗?

还是因为那是“别人的笔”,所以你一点也没注意?

因为怕弄坏,我从来不碰你的吉他,我知道那是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那么,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你可不可以也珍惜一些呢?

那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我做到了,你却做不到?

那天,一整个下午绿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内心的张牙舞爪,能做的只有暂时封闭自己,不显露出狰狞和苦闷。

然而陈茉并未因此受到影响,下课的时候,绿还看到她和男生有说有笑。

那支笔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怕爸爸发现,绿特意去了趟专柜,但高昂的价格令她望而生畏。

彼时,三月。

此时,六月。

那种滚烫的愤怒,那种心酸的无力,那种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感觉,绿仍记忆犹新。

“后来怎么样了”的念头一搁,回过神来已是星期一的早上。

那些泪水和阴郁经过一天的晾晒,却仍留有潮湿感。

这座学校同别的学校一样,也有高高的围墙,形成一个闭合的小世界。

三年间朝夕相处的脸孔,转眼就要离别,除了壮志在前,空气里更添一分游离的哀愁。

一次长达三年的旅行,伴随一场考试结束,爱与恨终是会化为灵鸦,在青蓝色的天上盘旋,飞离。

绿想到两年后自己也会离开这座学校,离开陈茉,离开连勋,离开姜孜,甚至离开爸爸和小栽,忽然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像被关进密闭的火炉。

趁着校长在台上高声强调高考时间,绿朝后看了眼连勋。

男生正巧也在看她,好看的眉眼带着一种暖人的温煦,像初升的太阳,瑰丽但不会灼伤人眼。

他嘴巴一张一合,问的是:我帅吗?

绿莞尔,虽然不想把他惯出臭美的毛病,但还是顺应内心点了点头。

见状,男生挑了一下眉头,下巴微微上扬。

绿抽回视线,余光从陈茉身上带过,陈茉也正在看她。

她没有假装没看见,而是微微侧首,对上陈茉的视线。

两人互看良久,最后,陈茉深吸一气,退出这场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