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拓从钱夹中取出一张名片丢给她,名片的背面写着一家医院的地址。“韩珏住院了,高烧三天一直昏迷不醒,你如果还有心,就去医院看看他,说不定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韩拓说完,吝啬的不愿再给她一个眼神,转身就离开了。

在韩拓离开后,佐婉婉预定的出租车也到了门口。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然后询问道,“是去xx酒店吧?”

“不,不是。”佐婉婉摇了摇头,连忙把名片上的地址递给他。

佐婉婉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来到医院的咨询台,咨询台的工作人员非常客气的告诉她,韩珏住在十二楼的vip高级病房中,三天前刚做了急性胃穿孔手术,目前恢复的并不算太好。

她乘坐电梯来到十二楼的病房,长廊里一片沉寂,佐婉婉独自一人行走在其中,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在韩珏的病房前停住脚步,手掌紧握着门把手,却没有勇气把那扇门推开。她很怕,怕看到他苍白憔悴的样子。

就这样僵直了许久,最终,佐婉婉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把那扇实际上并不沉重的病房门推开。

病房内,四处都是纯白色的,白的有些刺目。而韩珏就躺在一片纯白之中,沉沉的昏睡着。

佐婉婉的脚步放的很轻,她来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了紧闭着的窗纱。

一缕微光从窗外散落进来,光晕的笼罩下,韩珏的俊脸苍白的几乎看不出血色,脸颊消瘦,即便是睡梦中,眉心依旧紧蹙着。

佐婉婉呆呆的看着他,胸腔内脆弱的心无端的碎了一地。一片一片,连碎裂的声音都那样清晰。

她记忆中的韩珏,应该是英俊的,桀骜的,像钻石一样耀眼。他应该是放在橱窗里的人物,无时无刻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脆弱的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

“韩珏,你快点起来好不好,我不喜欢这样的你,一点也不喜欢。”佐婉婉颤抖着抓着他冰凉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

眼前的视线逐渐的模糊,他深邃立体的五官与英俊的脸庞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佐婉婉开始看不清他的样子,低头的时候,只看到眼泪一颗接着一颗,不受控制的砸落在他的手臂上,温度滚烫。

“韩珏,你知不知道,你就要当爸爸了,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宝宝了。如果,如果我没办法活下来,你就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你不要自暴自弃,你要尽快的振作坚强,即便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佐婉婉把脸埋在他掌心里,泪水模糊一片。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手掌突然动了一下,下一刻,已经用力的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泪眼模糊中,佐婉婉惊慌失措的看向他,只见他已经睁开了眼帘,目光深邃复杂的盯着她。

彼此的目光相撞,佐婉婉是慌乱的,因为,她不知道韩珏是何时醒来,刚刚的那些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而韩珏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漆深的,又带着一丝茫然,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抓着她不放,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梦,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放开,韩珏,你抓疼我了。”佐婉婉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他捏碎了,疼的厉害。

而此时,韩珏的意识也清醒了,他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异常的深冷,深冷的骇人。“林佐婉婉,你来这里做什么?”

佐婉婉的脸颊上还挂着尚未来得及擦掉的泪珠,她的薄唇微微的颤动着,半响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来看看你。”

“不需要,林佐婉婉,我不需要你可怜。你滚,我不想见到你。”韩珏的声音中是压抑的痛与怒。

他分明让她滚,可是,他的手掌却依旧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言不由衷。

然而,佐婉婉的身体却颤抖的非常厉害,泪珠好像有她自己的意识一样,根本不受控制的划出眼眶。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只说一句话,说完就走。”佐婉婉的手掌紧握着,修的圆润的指甲早已经深陷入掌心皮肉。那淋漓的鲜血,被她紧攥在掌心里。

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把最后这一句伤人的话说的完整,“韩珏,你是男人,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你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她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说完之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试图甩开他的手,若是平时,她肯定是无法挣脱的。而此时,韩珏是个刚刚做完手术不久,高烧三天三夜只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病人。她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轻松的甩开了他。

佐婉婉几乎是逃一般的,跑出了病房。

“佐婉婉,林佐婉婉,你给我回来!”韩珏愤怒的低吼着,不顾一切的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鲜血顺着血管孔不停的往外喷。

韩珏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下床就要去追佐婉婉。然而,他的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高大的身躯直接滚倒在床下,并且撞倒了一旁的输液架,砰地一声,输液瓶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而此时,佐婉婉就在病房外,看着医生和护士行色匆匆的走进去,里面是一阵的慌乱与嘈杂声。

佐婉婉就一直傻傻的站在门外,全身瘫软的顺着墙壁一点点划下去,最终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她用力的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不惜把柔软的薄唇咬的血肉模糊。她的肩膀一直在剧烈的抖动着,泪珠顺着指缝不停的往下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那么无力,又那么疼痛。

她的左手紧握着右手腕间的金玉手镯,手镯上凸凹的花纹刺痛了她的掌心,却丝毫无法减轻内心的痛苦。

这双镯子还是韩珏亲手戴在她手腕上的,他说:犹如此镯,日夜相见。佐婉婉还记得,这副手镯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做:金玉良缘。

然而,她和韩珏的缘分,也许只能走到这里了。

佐婉婉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医院的。甚至当慕逸尘来找她,坐在她的对面,她的脑子里仍然浑浑噩噩。

“佐婉婉,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慕逸尘看着她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担忧的询问道。

佐婉婉苍白的容颜非常的平静,只是看着慕逸尘的时候,一双眸子空洞的很厉害。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佐婉婉对他笑了笑,随意的把一缕发丝抿在耳后。又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慕逸尘叹息了一声,指了下桌面上的护照和机票,再次耐心的重复道,“机票和护照我都帮你办理好了,机票定在下周一,也就是两天之后,下午两点的飞机,我会提前派人去接你。”

“哦。”佐婉婉木然的点了点头。

“到了荷兰之后,你不用离开机场,马上可以转机去英国,英国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有最好的心外科和妇产科医生,还有专业的看护,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还有,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

“谢谢你。”佐婉婉道了谢,这声谢,的确是真心的。

“佐婉婉,我说过,如果你真的想谢我,就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坚强的活下去。”

佐婉婉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生死有命,这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慕逸尘抿了口咖啡后,突然询问道,“为什么选择去英国呢?”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又何必再问。”佐婉婉微笑着回了句,清澈的眼眸再次变得茫然。

因为,那里曾经是韩珏读书的地方。她想要在他曾经居住过的城市,寻找到他的一丝气息。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佐婉婉低头看了一眼,震惊的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动的韩珏的名字。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接听,那边传来大提琴一样低沉好听的声音,只是过分的沙哑着,“婉婉婉婉。”

“有事吗?”佐婉婉冷漠的问道,另一只藏在桌下的手紧抓着裙摆,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婉婉婉婉,我想见见你,你下来好吗?”第一次,佐婉婉听到他说话的时候不再是命令式,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我已经不住在别墅里了。”佐婉婉说。

“我知道,我现在就在你居住的酒店楼下。”

佐婉婉听完,直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果然,酒店的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卡宴。她的手掌紧贴着冰冷的窗玻璃,轻轻的抚摸着车子的缩影,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抚摸着韩珏英俊的脸庞。

然而,她再次开口的声音,仍然是冷漠的,“韩珏,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我不想见到你。”

彼此间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那边传来一声自嘲的轻笑,“是我犯贱,是我想见你。你来不来随你,但我会一直等……就像你当初等着我一样。”

随后,手机中传出嘟嘟的忙音。

佐婉婉看着楼下一直停在那里的车子,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了下来。

“既然这么想他,就下去见一面吧。二哥刚做完手术不久,他就这样从医院跑出来,根本撑不了太久。”慕逸尘站在她身后,轻叹着说道。

佐婉婉却固执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给他希望,也不能给自己希望。我不能让他动摇,也不可以让自己动摇。”

如果她动摇了,她的宝宝该怎么办。韩珏根本容不下这个孩子。到时候,他有的是手段逼她拿掉。

“那我陪你一起下去。”慕逸尘说完,也不询问她的意见,拉住她的胳膊,直接向门外走去。

彼时,楼下的黑色卡宴车内,韩珏靠坐在后面的位置,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厚羊绒外套,外套内是蓝白条纹的病服。

生理的疼痛让他的胸腔急促的起伏着,时缓时急,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脸色比纸还要白。

“总裁,太太大概已经休息了。我们还是先回医院吧,医生说您不能出来太久。”司机担忧的说道。

“再等一会儿,她会来的。”韩珏的喘息很急促,声音中都透着无力。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他不小心让她逃掉了,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

昏迷的这三天,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梦中所有的画面,美好的,忧伤的,亦或是甜蜜的,都是关于佐婉婉。

韩珏心中有怨有痛,但他知道,他根本不想失去她。

他终于等到了佐婉婉,然而,却并不是她一个人。

远远地,只见慕逸尘牵着佐婉婉的手,一路向他走过来。

韩珏推开车门走下车,深冷的目光从慕逸尘身上一扫而过,“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佐婉婉说。”

“ok,我到那边等。”慕逸尘爽快的点了点头,然而,佐婉婉却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别怕,我又不走远。”慕逸尘对她笑了笑,揉了下她的头。

而两人的互动看在韩珏的眼中,格外的刺目,也刺心。

佐婉婉缓缓的放开了慕逸尘的手,看着他走到十步以外的一颗参天梧桐下,慢悠悠的吸着烟。

而车子旁,只剩下她和韩珏两人。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佐婉婉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韩珏低眸看着她乌黑的头顶,唇角忽而扬起一抹冷嘲的笑,“你低着头做什么,不敢面对我?”

佐婉婉的双手一直背在身后,早已紧握成拳。她强迫着自己抬头面对他,平静的说道,“是啊,是我对不起你。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对我好,更不值得原谅。”

“如果我想原谅你呢?”韩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语气有些僵硬。

佐婉婉错愕的看着他,眸中都是慌乱的神色。她完全没有想到,韩珏那么骄傲的男人,居然可以退让到这种地步。

他伸出手,就像上午在医院中那样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专注的看着她,语气认真的说道,“佐婉婉,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和慕逸尘之间的一切,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婉婉婉婉,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在一起?”

佐婉婉突然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在微微踉跄着。她甚至不忍心继续听下去。

她的心脏那样脆弱,马上就要为他碎掉,死掉了。佐婉婉多么想就这样妥协,就这样躲进他温暖的怀抱,让他为自己挡风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