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分别散坐在各处,都保持着沉默,医院的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诺大的房间内就这样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几个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忍不住打颤,这种感觉,简直比呆在太平间里还要难受。

沉默良久后,韩珏突然抬起头,冷峻的脸上,一双墨眸深邃的骇人。

“可能不是绑架勒索。”他突然说道,声音低沉的近乎沙哑。

几个市局派来的刑侦人员都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如果只是简单的绑架勒索,不会选一个刚出生不久,并且还是早产的孩子。太难养,如果孩子意外夭折,拿不到钱,还要惹上人命官司。如果只是绑架勒索,他们选择的目标应该是小冀才更合理。”

听完韩珏的话,韩拓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的确,绑匪都是团伙作案,如果我是绑匪,我一定会选择小冀下手,四岁的孩子比较容易控制,并且,每天只有家里的月嫂和司机接送他去幼儿园,下手的机会也多。而相比较来说,想要混进医院的监护室把孩子抱走并不太容易,凶手却选择冒险了……太多的不符合逻辑,对方也行并不是冲着钱来的。”

随后,几个刑侦人员也认同了这个观点。但众人的心情只会更沉重。如果是简单的求财,反倒没什么好担心的,韩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一个手交钱,一手交人,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但目前来看,孩子显然又陷入了危险。

“如果不是为财,那就是寻仇了。韩总裁,你想一想看,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一个刑侦人员询问道。

韩珏手握成拳,生硬的抵在额头上。呵,这个范围可就大了。若是曾经还好,佐婉婉离开的这几年,他在商场上的行事手段果断狠辣,多少人因为他而家破人亡,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韩建山也是不只一次的为此提醒,甚至训斥过他,让他为自己,为韩家的子孙后代积点阴德。而每一次,韩珏都冷笑着回道:我不怕报应。

那时的他,心如死灰,老婆没有了,孩子更不可能会有。他这辈子注定孤苦,还怕什么报应。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报应不爽的。现在,报应来了,他也只能应一声:活该。

韩珏紧闭着双眼,俊颜上的神情非常的痛苦,一时之间,他根本就想不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把他儿子抱走,小家伙出生才两天而已。

出生两天+珏的脑海中突然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要抓住,却又好像无法扑捉。

那面,韩拓和幕逸尘也在帮忙排除着,可是,这些年韩珏得罪过的人实在太多,很多人都有作案的动机和可能。

韩珏用刚硬的拳头捶打着额头,想的脑袋都要发疼了,才回忆起孟舒怡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应该是孟舒怡生完孟森的第二天,他到医院去看望她,她玩笑着说:“女人都是最脆弱的,一旦女人有了孩子,孩子就会成为她致命的弱点。如果我恨一个女人的话,我就把她刚出生的孩子抱走,然后亲眼看着她如何的绝望崩溃。”

前段时间佐婉婉一直对他说,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调查之后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所以,韩珏也以为佐婉婉是轻微的产前抑郁,才导致的胡思乱想。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人在暗中跟踪观察她。

只是,他们都想错了,对方的目标不是佐婉婉,而是她肚子里的小不点。

“孟舒怡。”韩珏突然说出了这个名字,“马上让人去查,孟舒怡还在不在美国。”

“是她?不太可能吧。”韩拓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孟家垮台,孟舒怡又被王岚伤的不清,此时应该是倒在医院里挣扎求生才是,怎么可能跑回国,还抱走了刚出生的小宇宸。

“没什么不可能的,孟舒怡这个女人,意志力和手段,几个大男人都未必比得上。”韩珏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多少还算了解。

韩拓与幕逸尘分别联系可靠的人到美国调查,警方也开始联系美国方面,试图查出孟舒怡的行踪。

调查结果发现,并没有孟舒怡的出入境记录。但这并不能表示,孟舒怡没有回国。毕竟,只要有钱和门路,想要入境,多的是方法。

可是,想要确定孟舒怡在不在美国,一时之间并不容易。而在a市的范围内扑捉她的踪迹,更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韩珏拿着手机,一直拨打着孟舒怡曾经用过的几个手机号码,甚至手指按的发疼,也没有停止。但那些号码有的停机,有的无法接通,有的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但他并不甘心,亦或说,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方法,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孩子早产,才出生两天,就算孟舒怡不对孩子下手,他流落在外,生命体征也随时会出现危险。时间拖延一分,孩子就多一分的危险。

所有人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却又毫无头绪。

院中办公室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不停地转动着,时间在不知觉中不停地流逝。当所有人都陷入瓶颈,几乎要绝望了的时候。韩珏一直拨打着,处于无人接听状态的号码,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端,传来孟舒怡含笑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尖厉,“韩总裁还真是有耐性,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这么有耐心了,倒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电话接通之后,一旁的刑侦人员快速的打开电脑链接设备,监听电话,并试图搜寻到孟舒怡目前所在的位置。

韩珏剑眉深锁,声音压抑而低沉,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冷静,“孟舒怡,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或是你觉得我对不起你,你都冲着我来,别拿孩子出气,他才出生两天,他是无辜的。”

“不错,不愧是我看重过的男人,韩珏,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这么快就想到是我。是不是记起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了?我以为你不会在意呢,看来,你对我也不是那么不在乎的吗。”孟舒怡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过来,有些刺耳。

韩珏紧锁着的眉心一直不曾舒展开,没心思继续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而是直截了当的询问,“我儿子呢?”

孟舒怡倒也没让他失望,把电话放到了孩子的身边,让他听到孩子的声音。

不听还好,当韩珏在电话中听到孩子近乎于微弱的哭声时,整个心都好像被捏碎了一样,几近失控的低吼道,“孟舒怡,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拉着你陪葬。”

“随便,反正,我活够了。有韩家的小少爷作陪,黄去路上也不孤单。”孟舒怡毫不畏惧的说道,一直以来,她都不是唯唯诺诺的小女人,这一次,也测底的让韩珏认识到了她是怎样的一个狠角色。

韩珏把手机紧握在掌心里,力道之大,恨不得把手机,以及手机那端的女人捏碎。他总觉得亏欠了她的,所以,哪怕她一次次伤害佐婉婉,每一次韩珏都是手下留情,并未赶尽杀绝,

而他现在很是后悔,恨不得当初赶尽杀绝了才是。

“的确,拉你去陪葬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好好地活着,如果我儿子有什么意外,我会让孟森下去陪他,那才叫作伴呢。”即便是隔着电话,想必孟舒怡也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深冷。

在场的众人,连市局调派来的刑侦人员,都觉得骨头在不停地打颤。此刻的韩珏,和地狱归来的魔鬼也没什么区别。

果然,电话那端随即沉默了。只隐约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想必孟舒怡此刻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

电话一直通着,却没有人再开口,许久的沉默之后,才再次听到孟舒怡的声音,她用极力的平静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好吧,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猜猜我在什么地方,猜到了,就有机会见到你儿子。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耽搁的太久,你儿子可一直饿着肚子呢,他究竟还能饿多久,我想那些专家医生会告诉你的。祝你好运喽,好好的猜猜我的心……”

孟舒怡的声音消失,话筒中传来的只有嘟嘟的忙音。

韩珏一向波澜不惊的俊脸此刻都是青白的,他愤怒的扬起手臂,啪的一声把手机摔在地上,昂贵的机身瞬间四分五裂。

而沉重的碎裂声,就好像摔在在场众人的心上一样,每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了几下。

“美国,马上派人去美国。”韩珏突然吩咐道。

“美国?”韩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韩珏的意思。

“去美国找孟森!”韩珏的声音随即变为低吼。

“交给我,我马上派人过去。”慕逸尘会意,拿出电话快步走出去。韩拓的性情刚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自然不懂。但慕逸尘却是黑白两道上混迹过的人,顿时便明白了韩珏的意图。

孟舒怡回来做这么疯狂的事,只怕也没想过退路。当然,孟家垮台,她也是无路可退。所以,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不可能还带着孩子。孟森应该是还在美国,被她提前妥善的安排了。

只要尽快时间的找到孟森,就能制衡住孟舒怡。

这面,刑侦人员摘下了耳朵上的耳机,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跟踪不到地址,应该是被什么仪器干扰了。目前只能确定的确是在a市。”

韩珏跌坐在沙发上,单手拖着额头,努力的试想着孟舒怡究竟会在什么地方。然而,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世界未解之谜一样的难。

韩珏这辈子,除了佐婉婉,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花过心思,浪费过经历,他又如何能猜的到孟舒怡的心呢。

“阿珏,真的毫无头绪吗?”韩拓问。

韩珏紧皱着眉头,痛苦的摇头。“我想不到,根本想不到。派人去找吧,a市这么大,但不可能每一个地方孟舒怡都去过,她的生活与习惯都很规律,那些她经常会去的地方,重点排查。”

韩珏说完之后,从沙发上站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脚步有些椅。

“阿珏,你去哪儿?”韩拓问道。

“回病房,我出来这么久不回去,佐婉婉会起疑的。”韩珏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病房内,佐婉婉和小冀头挨着头靠在一起,正在开心的翻看着手机里二宝的照片。韩珏的手掌紧握着门把手,费了些力气才稳定好情绪,才能让自己走进病房后,挤出一点点的笑容。

“宝宝怎么样了?还吐奶吗?”佐婉婉仍不放心的询问。

“只是吐了一口奶而已,小家伙结实着呢,我在监护室外看了他许久,等他睡下后,才回来的。”韩珏回答,目光依然温润,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笑容有多僵硬。

佐婉婉这才放心下来,手臂搂着小冀,心里仍避免不了惦念那个刚出生的宝宝,宝宝出生到现在,她还没抱过一下呢。

“韩珏,医生说宝宝要多久才能抱回病房?或者,我去监护室门外看看他也好。”

“宝宝还要观察几天,你别胡闹,刚生完孩子怎么能下床呢,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让我省点心吗。”韩珏教育她的语气像教育孩子一样,佐婉婉也配合的吐了吐舌头,模样很是俏皮。

韩珏面上对她笑着,但藏在背后的手掌已经紧握成拳。他现在,真的想哭。

好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佐婉婉探着脖子看过去,说了声,“请进。”

王岚推门走进来,手中还拎着果篮与营养品。

韩珏还算客气的与她寒暄了一句,然后对佐婉婉谎称公司有事,就离开了,并且,把小冀也带走了。

病房的门再次合起,王岚坐在了佐婉婉的病床边,低头剥着橘子,笑着道,“韩二少挺知趣的吗,知道我们有贴心话要谈,乖乖的给我们腾地方了。”

佐婉婉温笑,目光却盯着王岚齐耳的短发。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王岚最在意的就是她的长头发,掉一根都心疼好半天。当一头长发减掉的时候,她该是怎样的不舍呢。

曾有一首歌唱过: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

她相信,王岚是真的决定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王岚见佐婉婉盯着她看,有些扭捏,又强颜欢笑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样?是不是时尚了许多?明天去自首,我肯定是女囚犯里面最摩登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