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妇人分别是张巧嘴和纪招娣,此二人素来与李氏不对付,她们怎么会主动上门来?
张巧嘴长着一双小眼睛,脸庞尖瘦,身上穿着泛白的暗红色衣裳,袖口处还打了个补丁个,头发也用一块同色的布包着,全然是一副村妇的打扮,她的一张巧嘴最是能说会道。
她笑盈盈地往前一站:“我们听说你娘家的外甥女来了,还听说是个天仙般的人儿,好奇来瞧一瞧,这人——呀,这位就是吧!”
张巧嘴见着坐在井口的江云霏,连忙热情地将江云霏给拽了出去,“哟,瞧瞧这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可真是长得标致!”
“是啊,玉兰姐,你们家远清的眼光真是好!这满大街的人都不管,就单单你家儿子有能耐,竟然花了十两银子,买了其他男人的小媳妇回来,了不得啊!不愧是我们清溪村的读书人,晓得心疼美人。”同样长得一脸刻薄相的纪招娣凑热闹不嫌事大,一张嘴叭叭个不停。
李氏脸色发白,“你们怎么会知道?”
除了牛婶,这张巧嘴和纪招娣就是纯属来找李氏的不痛快,谁让平时李氏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爱搭理她们,嫌弃她们庸俗,这会儿可好笑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学那些浪荡子,花钱买了别人的婆娘回来,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不巧了,我今日去镇上赶集,就看见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张巧嘴直接笑出了眼泪。
李氏喃喃着说:“这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是我家的事。”
厨房内,纪远清听得分明,他紧握住了拳头,想要冲出去,可想到李氏曾经说过,这些妇人间的事他不能掺和,否则这些个妇人的嘴出去乱说,坏的是他的名声。
“乡亲邻里的,我们就是关心关心你啊,对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啊?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你们别说了。”牛婶赶着张巧嘴和纪招娣往外走。
张巧嘴和纪招娣不依,反而放大了嗓门,大声嚷嚷着:“哎!来瞧一瞧啊!咱们清溪村的童生远小子出息了,晓得自个儿找媳妇了。”
李氏被气得脸色发青,全身发颤。
江云霏哪能见李氏因为自己被这些人奚落,她端起洗碗剩下的水,猛地一下泼到了那两个妇人的脚下,水夹杂着泥,溅到了她们的裙摆上,好好地漂亮衣裳,沾染上了大片黄泥,实在是毁了,全毁了……
“啊……死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张巧嘴和纪招娣气得脸都青了,这可是她们新做的衣裳,沾了难看的泥巴,可真是令人糟心极了。
“对不起,”江云霏满脸无辜,泫然欲泣地道:“我本来是想倒水的,但是太重了,扛不动。”
“你,你——”张巧嘴和纪招娣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厉害了!暗算她们一把,她们还挑不出由头来。
“婶婶,不然我帮你们洗吧。”江云霏伸手上前就要给张巧嘴和纪招娣脱衣裳。
“不了,不了。”张巧嘴和纪招娣如避蛇蝎,可别再把她们衣裳撕破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张巧嘴和纪招娣结伴一溜烟地跑了。
李氏瘫坐在椅子上,松了一大口气,她是个斯文人,不像这些人会明里暗里讽刺人,每次遇到这两人,只能暗自吃亏了。
“云霏,多亏有你,否则我可真不知该应付这两个人。”李氏欣慰地握住了江云霏的手。
“玉兰姐,是我对不住你,都怪我乱说话了。”牛婶很内疚,她也是吃了午饭,去遛弯晒太阳,遇见了张巧嘴和纪招娣两人,一时说了个嘴,没想到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这事不怪你。”李氏无奈道:“本就是我们远清做了这事,怪不得人家这样说。”
纪远清从屋中出来,他紧抿着薄唇,道:“娘,是孩儿对不住您,让您受委屈了。”
“没事,这不是有云霏帮我撑着吗?”李氏笑着道:“她们是村里有名爱挑事的人,不必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那她们——”江云霏挑了挑眉头说:“她们不会到村子里去乱说吧?”
既然是爱挑事的人,恐怕那张嘴可厉害了,还不得到处传播方才说纪远清的那些闲话。
李氏脸色一白,“还真有可能!”
完了!这事要传出去,远清的名声可就全没了!
纪远清目光有些阴沉地说:“让她们去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可不行。”李氏不赞同道:“你是读书的人,名声毁了,以后还怎么参加科举考试?”
牛婶内疚说:“那我就先去村子里说道说道,我就不信了,我牛大甜的嘴还说不过那三个小贱蹄子。”
还不等李氏说话,牛婶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唉……”李氏望着牛婶的背影直叹气,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
有着百来户人家的清溪村,传是非的速度极快,短短的时间内,关于纪远清的各个版本的风流韵事传遍了整个清溪村。
村口的那颗大槐树下,大家叽叽喳喳地聊着这事。
“不是吧,李玉兰那儿子可最是守礼了,怎么会干出买人家媳妇的举动来?”
牛婶掺和在这一堆人里说:“什么是人家的媳妇?就是一个小丫头,那镇上打死了好几个媳妇的鳏夫刚买的丫头,人家小丫头要逃跑,就当场一顿往死里打。李玉兰那儿子你们还不知道,从小就是个宅心仁厚的,看见人要被打死了,还不得伸手救一下。”
“那倒是好心的。”
“听说还是拿他娘存了一年的束修去买的。”
“啧啧,这就是败家子嘛!他娘为了凑这些钱,卖了好几亩的田不说,还天天做女红卖钱,他就这么花出去了,明年一年的束修可怎么办啊!”
牛婶这下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十两银子确实不少啊!这读书可是有钱人才读得起的,玉兰姐家就几亩薄田,为了这束修的事,已经卖出一些田了,然后再天天绣手帕,纳鞋底的,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才凑足的十两银子。
这下没了钱交束修,纪远清那小子可怎么继续念书啊?
入夜,清溪村渐渐地安静下来了,只有风吹打在窗户上的嗡嗡声。
江云霏睡的是纪远清的屋子,纪远清则挪到他平时看书的屋子里去了。
她跟着李氏学了一下午的女红,累得厉害,早早地睡下了,哪知,睡到半夜又醒了。
倏地听得堂屋里有人讲话,她不由地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