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芷蕙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搓洗衣裳的背影,让江云霏都有些错觉了,她还以为自己看见曾经的纪芷柔。
江云霏跨过门槛,喊了声:“芷蕙?”
正在搓洗衣裳的纪芷蕙身体猛地一僵,她抬头起来,脸上的那道疤痕已经变成了暗红的颜色,像一条狰狞的大蜈蚣。
纪芷蕙咧嘴一笑:“云霏嫂嫂,你怎么来了?”
江云霏递了递手中的药油,道:“我来给你送药油,我娘说擦药脸上的伤会好快一些,而且不留疤痕。”
纪芷蕙起身,手上的水渍就在裙摆上擦了两下,她伸手接过药油,笑着说:“替我谢谢二婶,她人真好,嫂嫂你人也好。”
江云霏看着堆了一大堆衣裳,还有一些鞋子,不禁问:“你怎么了?你之前不还说家里的事情,你一点也不会做,现在怎么——”
纪芷蕙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帮家里做点事,也是应该的,那是我以前太不懂事了。”
“堂嫂,你来了呀。”纪远书拿了把扫帚从屋里出来,见着江云霏,脸上涌出笑容来道:“里面坐吧,我给你泡一壶茶。”
“不用了。”江云霏摆手,“我就是来给你姐送药油。”
“您难得来一次,多坐一会儿吧,况且我姐也想你多留一会儿。”纪远书道。
一旁的纪芷蕙点头,说:“坐一会儿吧,到我房里去做,等我洗完了这些衣裳,想跟你说说话。”
“恩……”江云霏犹豫了下,家里好像也没什么事,她点头道:“行。”
在纪远书的引路下,江云霏进了纪芷蕙的屋里,在靠窗户的那张小桌子旁坐了下来。
金氏在屋里看孩子,听见院子里的声音来看了一眼,正巧见着江云霏进屋的身影。
“你等等,茶马上就送来。”纪远书立刻转身出门,一路小跑去了厨房。
江云霏四周看着,打量着纪芷蕙住的这间房。
还挺宽敞的,一间大床,在窗户下放了一张小桌子,又另有衣柜和梳妆台,比起她原来住的地方好多了,她现在住的地方很多东西都是后来添置的。
“哟,是侄媳妇来了呀。”
突然一声乍响。
江云霏连忙回首,见着门边站着穿着艳丽的金氏,不得不说是个漂亮的女人,可问题是作风不正!
一瞧着她,自己不禁就想起那天晚上,金氏是如何不要廉耻的勾搭纪远清的。可偏偏为了不让这件事闹大,不牵连到纪远清,硬是把这件事瞒下了。
金氏走进来,在江云霏的身侧坐下了,她满脸热络,“侄媳妇还是我嫁过来,头一回来家里做客吧。咦?怎么不见我那俊侄儿?听说他前段日子去考举人,结果没中,心里肯定是难过的吧,该上我这里来,也让我和他大伯好好宽慰一番。”
江云霏皮笑肉不笑,宽慰纪远清?大伯见着远清不说些讥讽的话,心里还不痛快了。至于这金氏,谁都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氏忽的伸手抓住江云霏的手,抚摸着道:“哎呀,你这皮肤可真嫩,果然是小姑娘啊,平时可有什么保养的法子?说来跟大伯母听听?哎呀呀,这一身白嫩皮子,可招男人喜欢了,我那侄子可喜欢得不行了吧。”
江云霏听这话,胃里直泛恶心,用巧劲挣脱了金氏的手,道:“大伯母,时候不早了,也到午饭时候了,家里还等着我做饭,我就先走了。”
江云霏连忙起身离开。
纪远书这时端了泡好的茶进屋来,见着江云霏要走,道:“堂嫂,你这就要走了吗?我刚泡好了茶呢。”
“是啊,那么着急走做什么?”金氏拽了江云霏强行坐下,“来,坐下,我们再喝点茶,说说话。”
纪远书端了茶进来,给江云霏倒了茶,说:“这是我从我爹房里拿的西湖龙井,你尝尝,味道肯定比你平常的茶要好。”
西湖龙井?金氏的眼角抽了抽,这个茶叶纪明可宝贝着了,谁都不能碰,这小子竟然去偷拿了西湖龙井来泡,真是——
“多谢。”江云霏感谢道。
“多了,我那还有些吃的。”纪远书转身又离开,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两个碟子,一碟是豌豆黄,另外一碟是油炸花生。
“恩?”金氏眼睛瞪了瞪,这不是她送了给孙氏,笼络孙氏的吃食吗?
孙氏还真是疼爱孙子,竟把这些吃的给纪远书了。
“再吃点这个。”纪远书放在桌子上,憨笑着挠了挠头,说:“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个。”
“谢谢,我喝茶就行了,不用弄那么多吃的招待。”
“那怎么行呢?”纪远书没走开去,反而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江云霏说:“你难得来我们家走一趟。”
“呵呵……”江云霏尴尬地笑了两声,目光望外看了看,希望纪芷蕙快洗完衣裳,能进屋来跟自己说清事情,这样自己也好走。
眼前的金氏,她实在不想跟她再说下去了,三两句话就要提到纪远清,生怕人不知道她的心思。
至于纪远书,实在是怪!干嘛突然那么殷勤,殷勤就算了,送了吃的,也该离场了吧,毕竟要避嫌!
“堂嫂,你今日不用去梅花镇摆摊吗?”纪远书还很啰嗦地道。
“不用。”江云霏道:“这几日休息。”
“吃这个啊,专门给你准备的。”纪远书把装了豌豆黄的碟子往前推了推,道:“你尝尝,味道真的挺好。”
金氏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收入眼中,平时没什么话,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纪远书,今日怎的如此主动?
江云霏无法,只得拿了块豌豆黄,尝了一口:“恩,确实很好吃。”
纪远书笑了:“我就说你会喜欢吃的。”
金氏眉梢一挑,不是吧?这是堂弟喜欢上堂嫂了?还真是有意思!
“再吃点花生吧,很酥脆。”
“谢谢。”江云霏连忙抬手道:“我会吃的,你不用那么客气。”
纪芷蕙终于洗完衣裳了,她进屋来,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纪远书和金氏坐着还不动,纪芷蕙道:“你们说了那么久,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吧?”
“说完了。”金氏笑了笑道:“今日真的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洗衣裳,我哪有这闲工夫在这坐一会儿,先不说了,我得回去看孩子去啦。”
金氏起身,边说着边往屋外退走。
“真不知道她来做什么。”纪远书嫌弃道:“非要拉着堂嫂说些乱七八糟的。”
“你也出去吧。”纪芷蕙对纪远书下逐客令。
“姐,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出去吧。”
纪芷蕙把纪远书驱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她云霏和纪芷蕙两人。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江云霏问。
纪芷蕙走过来,抓住江云霏的手,哀求道:“云霏嫂嫂,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是个有本事、心底有好的人。”
“还,还行吧。”江云霏被夸得有点不自在了。
“求你帮我去找我娘好不好?”
“找你娘做什么?”江云霏道。
“我想你替我带一句话给她,就说请她看在我是她女儿的份上,帮我找户可靠的人家许了。”
江云霏惊呆了,万万没想到纪芷蕙会说这事,“你都还未及笄,现在出嫁是否尚早?”
江云霏晓得这个时代的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爱情什么的,很多人都不懂。做媒不奇怪,奇怪的是纪芷蕙才不过十四,现在就寻人家嫁了,未免言之过早。
纪芷蕙叹息一声道:“我也是被逼无奈,我爹最近是像是被那金氏下了蛊一样,对我越发凶了,你瞧我手上的伤,就是我爹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