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的背影消失了,纪远清才转身准备回去,一转身,没想到江云霏撑着伞站在身后。
她的脸上涌起笑容,眼底似有揶揄:“我怎么好像看到有人在炫耀?”
纪远清笑道:“确实有意炫耀。”
“呵呵……”江云霏轻笑着,抬头望了眼树梢顶端烟青色的天,伸手道:“走,趁着雨下得不大,陪我闲逛一下吧。”
纪远清走来,牵住江云霏伸出的纤手,不敢握得太轻、也不敢握得太重。
太轻,怕没抓住。
太重,怕握得她手疼、不舒服。
“走。”倒是江云霏猛地一用力,紧拽着他的手,一路悄悄摸摸地避开敞开的窗户,避开屋子里坐着的人,两人往林子深处走去。
纪远清望着笑容肆意的她,眼底涌出无限宠溺,因为个高,伞自然而然到了他手中,两人躲在一方小小的纸伞之中,他问:“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不去哪,就是想同你在一起随便走走。”江云霏杏眸觑着他,笑容明媚,忽而摊开手,递过来一块糖膏,说:“梨膏糖,要不要来一块?”
“难怪觉得你脸颊鼓鼓的,原来在吃糖。”纪远清伸手接过,把梨膏糖含入口中,一股清凉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搭配这四周的景色甚好食用。
“嗯,特意准备的呢。”江云霏轻嚼几下,吞下口中的梨膏糖,急忙问:“你知道在我们老家,两个人互表心意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纪远清脚下一顿,缓缓转身过来,黑眸望着她:“做什么?”
枝叶嫩绿的林中,雨渐渐下大了,油纸伞下的两人互相望着对方,这一瞬间,时间好像凝住了一样。
梨膏糖在口中泛着凉意,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纪远清眸子微怔,他的云霏拽着他的衣领,踮起脚来咬住了他的梨膏糖。
原来特意准备的梨膏糖是这样的用处。
油纸伞下,风景比别处不大一般……
在徐老的木屋里聚餐完后,大家一块收拾了回家去。
到了清溪村口,钱天佑拎了几条鱼外加一小竹篮的野蘑菇,兴冲冲地去看他娘子去了。
江云霏他们则径直回家,路过牛婶家,碰见牛婶正要出门。
“哎呀,正要去林子里叫你们,你们就回来了啊。”牛婶在腰上系了根白腰带,发髻上朴素,素日里喜欢戴的银簪子也没戴,只插了个木簪子固定头发。
牛婶道:“快回去换一身衣裳吧,你们的祖母没了。”
“什么?”
前些日子,江云霏和芷柔芷蕙她们还去看祖母孙氏了,当时她虽然没像以前那样骂骂咧咧,还同她们说了许多话,但精神很好啊,怎么那么突然就没了?
真是令人震惊的消息!
牛婶说:“这事确实突然,连我们都吓了一跳。那老太太一辈子要强,一辈子要拿捏人,没想到走的时候,跟其他人也一样,悄悄地就走了。就一个时辰前,照顾她的老婆子送来的消息。你们娘已经先过去打点了,你们快回去换衣裳,衣裳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好。”
江云霏他们往家里走。
纪永成被牛婶拉着回屋,换了一个白腰带系着,然后再一齐去纪纪的老宅那边帮忙。
江云霏他们回到家中,孝服就在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一共四套,个个都有份。
“先去换了衣服,等下一齐回老宅。”纪远清作为大哥,这个时候长辈不在,顿时成了她们几个的主心骨。
换了孝服,又在发髻上别上一朵白花,戴上孝帽,这才一同去了老宅。
安氏不算纪家的人,便留在家中,同团子一块作伴。
老宅大堂,一口棺材,两只白烛,一个香炉,还有一个烧钱纸的铁盆。
江云霏他们到的时候,一个简单的灵堂已经设好了。
院子里正在张罗挂白灯笼、白帷幕,甚至连灵牌都在加紧制作中,李氏忙得团团转,这会儿见着江云霏他们来了,可算是歇了口气。
“你们可算是来了。”李氏给江云霏和纪远清他们安排工作,“云霏,你带着芷柔芷蕙跪着去,客人来吊唁,记得给香,钱纸还没折,你们边守着灵边折。”
“好。”江云霏应着,她第一次遇上这事,也不知道该干嘛,既然李氏吩咐了,那就按照李氏说的去做。
纪远清则负责迎客、同客人寒暄这事。
江云霏他们寻来了垫子,跪坐在棺材旁,提了两摞钱纸,慢慢地折。
现下孙氏刚没了,消息还没散开来,没什么人来吊唁。
李氏那边忙碌的去筹备丧事,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在慢慢地准备着。
纸花一点点扎起来,大堂门两侧贴上了白事的对联,做白事的流水席也在摆。
“腿好麻呀!”纪芷蕙翻身坐了下来,伸手揉着小腿,“我们得一直这么跪着吗?”
江云霏也翻身坐了下来,松松腿,说:“没人的时候就歇一歇,家里也没那么严格。”
纪芷蕙抬头觑了一眼棺材,那棺材还未封棺,还要等着纪明回来,见孙氏最后一面。她道:“我有点害怕,要是祖母突然坐起来了,我还不得吓死。”
江云霏问:“你们俩不去看祖母最后一眼吗?”
纪芷蕙和纪芷柔挪了挪位置,往外边江云霏这边靠:“说实话,我不敢,我害怕。”
“是啊,素日里祖母就很凶。”
纪芷蕙拽着江云霏道:“你是我们的堂嫂,你先去看。”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打搅祖母的安宁了。”
“切,明明自己也害怕。”
江云霏烧了几张钱纸,没做声,怕倒是不怕,毕竟自己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只是没必要,她同孙氏本就不亲,且过去还结了仇。如今能不计前嫌的跪在这里烧钱纸,都是看在李氏的份上,也是为了纪远清的名声问题。
傍晚,来帮忙的人都回家去了,牛婶和张姨她们回去了,江云霏他们留在了老宅。
随意吃了两口饭,便在灵堂折钱纸守灵,等纪明回来,当然这次是围着桌子坐着的。
李氏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累得脸色很疲惫,江云霏起身替她捏肩。
“有心了。”李氏冲着江云霏笑了笑,随后若有所思道:“也不知你们三叔、三婶到哪里去了?事情都过去这样久了,他们怎么也该露一面吧?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唉……真是拿他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