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宅。
江云霏他们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悲鸣的唢呐声从宅子里传来。
李氏道:“应该是你大伯请了做白事的人来。”
“哦。”江云霏应着,随着李氏的脚步踏入纪宅,叫院子里的景象惊了一番,到处挂着白幡,各处扎了纸花,看起来像富丽堂皇,从白事的角度上看。
一堆奏丧乐的人坐在角落,吹吹打打,听起来又热闹又悲伤。
纪明带了那么多仆从回家来,一些琐事丽姬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李氏带着小辈们跪在灵前,为孙氏守灵,也向前来吊唁的人回礼。
昨日村子里来吊唁的人不多,今日一大早,就来了一堆人,把整个院子都塞满了。
有部分是纪明交好的人,有部分是冲着纪明如今的声势来的,人人都想同纪明结交,以求将来寻纪明帮忙能有个由头。
后果就是江云霏跪了一个上午,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膝盖直接废掉了。
午饭时间,来吊唁的宾客都坐到了流水席上准备吃流水席,这些事情都有纪明的手下张罗,江云霏他们操心不上,便一齐躲在了纪芷蕙的屋里休息。
纪远清可就没那么好运,一上午陪同纪明一起迎客、寒暄,这会儿吃饭的功夫,也还要陪着一块喝酒。
“嘶……疼死我了。”江云霏撩起裙角,查看自己的膝盖,发现都变得红肿起来了,那蒲团不够厚软,这会儿已经被跪扁了,且用料粗糙,跪着也难受。
纪芷柔和纪芷蕙的膝盖也是一样,又红又肿。
“下午不会还要跪吧?”纪芷蕙苦着一张脸道:“再跪下去,我腿就要废了。”
纪芷柔也是满脸无可奈何:“怕是连晚上都要跪。”
“对哦,不是还有一夜要跪一整晚吗?”
“我的天哪,让我去死一死吧。”纪芷蕙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江云霏从窗户细缝往外望去,院子里坐满了来参加葬礼的客人,桌上摆了好酒好菜,就这么闻着,肚子里的馋虫就一直忍不住地往外冒。
“我饿了。”江云霏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嗅着不断飘进屋子里来的香气,肚子更是响得厉害。
纪芷蕙扒到窗户边来看,看见了院子里有一桌是李氏和丽姬坐着,便道:“我们就出去吃呗,难道我们还不能吃饭了?”
江云霏很为难,李氏那一桌她不是没看见,可不仅仅坐了李氏和丽姬,还坐着村子里好些妇人。
对的,坐了一桌的妇人,这样是坐到一块去,想都不用想会被问一些什么问题。
纪芷柔道:“反正我是不去的。你要想被问婚期如何如何的,那你就吃吧。”
“那,那我还是不去了。”纵然纪芷蕙平时脸皮厚,大大咧咧的,也经不住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寻问。
“等他们吃完了,我们再去厨房看看。”江云霏饥肠轱辘道。
“现在就去厨房不就好了?”纪芷蕙兴奋起身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拿。”
“你确定要去?”
“当然,我肚子也饿了。”
江云霏便道:“若是你不介意的话,给我端一碗下饭的猪蹄子来,外加一碗米饭。”
“我也是,多添一碗米饭就行了。”纪芷柔道。
“好,没问题,你们的午饭就包在我身上了。”纪芷蕙出了房门,只奔厨房,刚端了一大盘猪蹄出来,要往江云霏她们呆的屋子来时,半道就让人拦去了流水席坐下。
正是村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把纪芷蕙团团围住,开始东问西问。
纪芷蕙想走,才起身又让人拽着给坐下了。
“走啥呢,就坐婶子这一桌。听说你初夏就要同牛大甜家的大儿子成亲了?这事是真是假啊?”
“听说你娘改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怎么从不见她来清溪村?”
“你的那个继母还挺年轻的呀,应该比你大不了几岁吧。”
……
纪芷蕙被这些既隐私又气人的话给困住了,走都走不掉。
“看来,我们的猪蹄饭是没有着落了。”江云霏和纪芷柔纷纷放弃,两人捂着肚子生无可恋。
“不行,太饿了。”江云霏从床上翻身起来,往窗户外看了一眼,纪芷蕙虽然被缠着问东问西,可好歹吃的有着落了,正大快朵颐地吃肉。
“我去厨房瞧瞧吧。”江云霏起身道,她还好点,顶多被问什么时候生孩子什么的,纪芷柔恐怕得被揭伤疤,提及她娘安氏的事情。
流水席正上到好菜,又是炖鸡又是清蒸海鱼,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叫美食迷住了眼睛,哪里还注意得到江云霏。
江云霏从厨房端了一盘肘子,又准备返回去拿米饭,心里还盘算着要不要再多端一盘菜,她瞧着那个爆炒猪肚丝就十分下饭啊!
“啊……”忽而耳边一阵尖叫,面前桌席的客人个个往后跌去,逃似的躲开,惊恐地望着她身后的地方。
江云霏诧异回头,对上许久不见的那种令她十分有阴影的一张脸,孙治手里拿着一把刀就站在她的身后,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她就被孙治挟持了。
“云霏!”纪远清满目紧张地冲上前来,他身后还跟着纪明的那些手下。
“别过来。”孙治手中的刀死死地抵着江云霏的脖子,柔嫩的肌肤被锋利的刀割破,有鲜红的血淌下。
一阵疼痛从脖子处传来,疼得江云霏不由皱了眉头。
“都别动。”纪远清伸手制止了欲拔刀向前的护卫,他目光阴鸷地看向孙治道:“放开她,若是伤了她的性命,我绝不会放过你。”
“放过我?你瞧我如今成了什么模样了?我还未怕你们吗?”孙氏的声音尖而细,面白而无胡须,身上莫名有一种奇怪、形容不出的别扭气质。
“哈哈……”许是纪明的手下让人很有安全感,宾客席上竟有宾客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笑什么?”孙治被刺中伤疤,尖叫地冲那些人大喊:“不许笑!不许笑!”
咆哮间,握着刀的手倏地用力,刀刃更近几分,伤口扩大,大股的血流下来,染红了江云霏身上的孝服,她心头狂跳,今日不会就在此殒命了吧?以她跟孙治的过节,肯定完蛋了!
“都给我闭嘴!”纪远清见罢,冲着后面那堆狂笑的宾客大吼道:“若是云霏因你们出了什么事,我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