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火辣辣的太阳,凶猛地照耀在南台湾。

韩碧馨躲在树荫底下,手中那支冰棒,似乎一点也没有消暑的感觉!

“我的天啊!都还没有吃到几口就融掉了——”她有点哀怨,又有点气愤地望望天空。

“老天爷,神到底是哪里看我不顺眼?非得这样折腾我不可?还是嫉妒我吃芒果冰棒,非把我的冰棒融化了不可?”

时序进入夏季之后,南部的盛暑,使她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

虽然办公室里头一整天都有凉凉的冷气,可是长久都待在冷气房中,她也受不了。

还好,老板不是别人当。想要溜出来,不用报备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开。

而她以前和李莉儿合作的“雁渡建筑事务所”,干脆就在李莉儿嫁到韩家作媳妇之后,也并入“正岗集团”的事业体之中。

现在,远在南台湾尾巴的屏东,这一个比较“揽翠计划”也不小的工地,还有韩启新增派下来的人手。

一点也用不着她来多操心。

“姊姊!”远远地,传来唤她的叫声。

“原来又是这两个小鬼。”韩碧馨看见远远跑来的,是附近村子里的阿福、阿村两兄弟。

“姊姊,等会儿我们要去海边游泳,你想不想去?”

“游泳?”她疑惑地看着两兄弟。

来到这里,除了第一天自己到海边去逛了几圈之外,就再也没有走近海边一步。当初要来的时候,虽然满怀着对海无尽的期待,但是现在她“孤苦伶仃”

的一个人,怎么也没有那份兴致了。“要不要去嘛!大姊姊?

“不如杀了我吧,这么热的天气,那么毒的太阳,万一把我晒得乌漆抹黑的,等我回台北的时候,怎么见人?”

两兄弟互相望了一眼。他们真的一点也不明了,为什么皮肤晒黑了,就不能见人了呢?他们全家每一个人,都是黑黑的。“你们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两兄弟愣头愣脑地互看了一眼。

“怎么不说话了?”

“是——”弟弟阿村低声说着。

“别说啦!”阿福拉了他一把。“你不怕挨他们揍啊?”

“可是姊姊问我们话,没有回答也是会被揍呀!”

“说得也是。”

哥哥考虑再三,认为还是“效忠”大姊姊才对。

偶尔虽然会被敲头,但是三不五时还有一些冰棒糖果可以享用的,再笨也要懂得“メ丫大边”才是!

“喂喂喂,你们两个小鬼,嘀咕些什么呀?”

韩碧馨等着他们两个,手中的冰棒都化做水滴,越来越少。

“等一等!”阿村连忙拦截过去。“丢掉太可惜了,还有两口呢!”

“别那么没志气!”韩碧馨还是丢了。“你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请你们吃冰棒。”

“真的?”

“大姊姊几时骗过你们两个?”

“是隔壁班的大头啦,他们人多,不让我们捡水泥袋。他们还把我捡到的,也一起抢走了。”

“那么大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韩碧馨那副凶狠的样儿,直把台北大都会的淑女模样给完全抛弃了。

“走,带我去找他们,大姊姊帮你们讨一个公道回来!”

“可是你刚刚说要先请我们吃冰棒的——”阿村依旧惦念着那两口没有吃到的冰棒。

“等一下再吃会死哦!”阿福狠狠地敲了一下阿村的小头。

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比较会算一点。毕竟一支冰棒才五块钱,而那些被抢去的“宝物”至少也有上百元。

“一起办!我们就一边吃冰棒,一边去找大头算帐!”

她知道自己真的穷极无聊,才会想出这种事。但是,如果不出去透透气的话,她更怕自己变成一个自闭症的美女!

台湾南部,某一处新兴的海边旅游胜地。

过去,这里曾是军事管制区域,连带地把海域上好几十海哩的地方也都纳了进去。

此地景致优美,沙岸绵延,海水净碧;岩岸累块分明,峥嵘奇嶙,一时成为游客争相前来的游乐胜地。

几十年来未遭人类的污染、破坏,尤其在沿岸浅海处,鱼类繁多,珊瑚遍布,更是潜水者的新天堂。

如今又值夏季到来,慕名而来的游客,早已将此地挤得水泄不通。

“半天湾”是这里最能吸引游客的一处沙滩。县政府将此处与民间业者共同经营,也逐步地开发此地作为外海观光的根据地。

半天湾旁的一处码头,一半是原居住于此地的渔船,一半则是开放以后,开发出的一个小型国际化的游艇码头。

贺屿航跳下他刚买的游艇,回办公室时还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

再过几天,他就要飞往美国。与他的朋友会合之后,要展开一个“征服阿拉斯加湾”的计划。

而征服世界的七大洋,一直是他的梦想。

他总是觉得人生苦短,梦想永远来不及实现。若能完成其中一二,人生才不枉走这一遭。

大头领着一批小跟班,站在码头上,一直等着贺屿航的船缓缓地进来码头。

孝子的眼中,也有一种似懂非懂的期待。

啊,要是能坐坐那艘美丽的游艇乘风破浪,不知该有多好啊!

贺屿航身着横蓝条纹白底的T恤,深蓝色的百慕达裤,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头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浑身都散发着阳光男孩的健康与活力。

“叔叔。”

“大头呀,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贺屿航缓下脚步来。“我大老远的就看见你们在这里。怎么,这里有宝贝呀?”

“不是啦,我们在看你的船啦!叔叔,能不能让我们上去坐坐呀?”

“上去坐坐是没有问题啦,不过得等以后有机会喽!”

“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呀,我要回去休息了!”贺屿航笑出一口白牙。

“好,那下次一定要让我上去坐坐唷!”

“我也要!我也要!”一群小鬼接连着要求。

“好好好,没有问题。”

贺屿航挺喜欢孝子的,几乎有求必应。

大头与其他的孝一阵欢呼,绕在贺屿航的身边。

将他当成国王一般。

“你们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呀?”

“我们来捡空罐子、纸袋呀!今年游客多,一定有许多罐子可以捡。”

“捡那些干么?”

“卖钱呀!一斤有五块钱呢!”

“真的?那你们还不赶快去。你们看,那边又有两个小朋友来了。”

“是阿福跟阿村。”大头满不在乎的瞧瞧他们。

那两个小孝,势孤力单,他有一大票手下,才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呢!

“大姊姊,他们在那里!”

阿福先发现了他们,随即唤来了韩碧馨。

瞬即,三个人便马上跑到码头上来。

大头还有一些他的“党羽”见有大人跟随,而且还是那些“重要资源”的主人,二话不说,顿时不敬礼解散。

“喂!你们别跑呀!”

韩碧馨冲了过来,一伸手捉住了其中一个。

“你们都给我站住喔,不然——”

“小姐,别这样嘛!这些小朋友是怎么了?”

大头一伙在贺屿航的眼里,可是纯真无邪的小朋友。他不晓得为什么韩碧馨要那么生气。

“没你的事,一边——”

她看见一个古铜色肌肤,健壮的体格,白到发亮的牙齿,微微地对她笑着——他背着光,阳光从他背后照射出来,将他衬托得益发迷人。那不是她来此之前——不!应该是她一直所找寻的男人吗?

她的太阳先生!

热情而开朗的笑容,纯真而深情的目光——天啊!

他是这样地瞧着我吗?

而他,心里也有着强而有力的悸动。

从她的眼里,他看见了一份微妙的情感,一种似是月光般纯真而坦然的情愫。

她有着一袭长发,系起来的马尾,反射着太阳柔柔的金光;削肩的红绿白相间短衫,纯白色的短裤,充分展露出手与腿白皙光滑的肌肤。

她还有一张素净清丽的脸庞。细致姣好的五官,在飞扬的鬓发中,散发出吸引男人的魅力。

她的眼眸中,有着他未曾注意过的柔情。虽然,他一直都不曾在心中设定过什么样标准的女孩。但是她的出现,犹如是他在黑暗之中,窥见到一道柔美的迷人月色。

她是他心中的月亮小姐吗?

“大姊姊,他跑了。”

阿村搞不清,为什么他的大姊姊一见到那个男人。

就呆呆定定的,连刚才捉住的那个小男生跑了,都浑然不知。

“那些小朋友,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吗?”

贺屿航比较灵动,一有人打断,也跟着回神过来。

可是韩碧馨却没有回答。

她的心在沉没。

那是——心里面“正港的男人”呐!

贺屿航让她这么瞧着,久了也有点不自在。

“你这样站久会晒伤的。”他忽地扬起肌肉累块的手臂,指向远处的小贩卖站。“那儿有卖防晒油,也有卖帽子的。”他随便找了话题。

但是她根本就充耳不闻!

他头顶上那轮光环,那闪闪动人的点点金光——韩碧馨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直望着他瞧。

她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地确定,那真的是她的“太阳先生”呢!

“小姐,我已经闻到烧焦的味道了,如果你再不去抹防晒油的话,我可要回家去拿烤肉酱了喔!”

她还是不答。

“大姊姊?”阿村拉拉韩碧馨的手。

她一点动静也没有。阿村继而转向他哥哥问道:“大姊姊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呀?”

“笨!”阿福又是一拳。“大姊姊一定是恋爱了啦!”

“你怎么知道?”

“卡通里面的女主角爱上男主角的时候,都会这样子呀!”

“哪一出?我怎么没有看到?”

“唉——”阿福突地叹了一口气。“你还小,看不懂的啦!”

这些话贺屿航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是孝子的胡乱猜测,但是也说得他脸红心跳。

他不得不在意,因为韩碧馨打从一开始凝注着他时,就一直没把视线移开过。

“小姐——”他耐不住被人这样瞧着,好像要剥他的皮似的。“我认为你是一位很可爱的女孩,我相信我也不是长得像怪物一般。能不能请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依旧没有反应。

贺屿航无可奈何,突地笑了开来。

长这么大,还没有让人家这么瞧过。更令人惊奇的是,瞧他的人一点也不生涩,也不害羞。

那种赤诚坦率的真情流露,才是令他心有感受的原因。

“喂,我讲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她依旧没有将目光转移过一秒钟,甚至连眨眼的时间,她都觉得很浪费。

韩碧馨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都不管了。

她的眼里只有他,那位太阳先生!

“你再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我带你去抹点防晒乳啊,油——之类的东西吧!”他看见她的手臂已经泛红了。“你真要对着我瞧,也要挑个比较阴凉的地方,好吗?”

他迈步就往后走去,但是敏锐的感受,让他知道,她并没有跟来。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等了一会儿,他见韩碧馨还是没有动静,转身问她身旁那两名孝。“她是不是有病?常这样子吗?”

“你才有病呢!”阿福答道。

真是忠心护主。

不过,他们两兄弟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正想问贺屿航呢!

真的是被打败了。

他无助地摘下了眼镜,目光延伸到海平面去。

该怎么办呢?他想就任她去,随便她要不要清醒过来。

可是,她的眼神,那一丝丝他未能透彻明了的情感,却教他无法丢下她不管。

“你的眼睛——”她细声嚅喃着。

那如鹰隼般的眼睛,有着——有着——是深棕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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