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鹤笃定的说道：这个明珠窑，就是专门用来挖掘，炼制夜明珠的地方。“炼制夜明珠？这玩意儿咋炼？”龙十六经手过、鉴定过的古玩，没有上万件，也有大几千件了。各种样式的，他都懂上一些，但他也是头一次听说夜明珠可以炼制，算开了眼界了。十六对古玩一道，是有相当深刻的热爱的，听到了一件稀奇事，必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江白鹤问龙十六：听说过鲸落吗？“当然听说过。”龙十六应了下来。不光他听过，我和墨小玥也都听过——海洋里头的霸主，鲸鱼，在将死之时，会提前预感到自己的死亡，它们会提前浮出水面，在大海中最后一次畅游。游到海洋的大陆架上，直到消耗掉自己最后一丝体力和寿命，才会寿终正寝。他庞大的身体成了尸体，从海面上，一点点的落下去，直到落入海底。鲸落在海洋界，有他独特的意义，几十米长的身躯，血、肉、甚至骨膜，会养活许多的海底生物，所以有些学者会说：鲸落是深海中的温柔孤岛。可它怎么也跟夜明珠扯不到边啊。“有关系！”江白鹤说：夜明珠为什么能发光，是因为有一种鳞光体，鳞光体的含量越丰富，夜明珠发的光芒就越强烈！通常，夜明珠都是火山喷发时候形成的，但其实在鲸鱼的内部，也有！“鲸鱼骨头上的骨节，也富含磷光体，若是用刀子，把这些骨节给剥落下来，就是天然的夜明珠，它们比矿产夜明珠发出的光更加强烈……可是……还不够强烈，要想让那夜明珠光芒万丈，可与明月比高低，就得使邪法子了。“什么法子？”“养珠呗。”江白鹤说：人有灵性，人的骨头里，也有磷化物。当时明珠窑背后的大人物们，先让炼气士们，找寻到新出现的鲸落位置，然后在海底建造堡垒，也就是明珠窑的主体。建堡垒的人，都是擅长水性的蛙人，身上做了炼气士的避水符，潜入七八十米深的海底大陆架里，做起建设方面的工作。“潜水这么深，虽然有避水符保命，但依然是世间最凶险的事情，灾厄随时都会发生，有些人经过劳作之后，身体疲惫之下，扛不祝底的巨压，爆肺的、窒息死亡的，甚至被海洋里大鱼袭击的，数不胜数。”一座明珠窑能做得起来，都是数千人的尸骨堆出来的。“明珠窑多高？”“六七十米吧，一般这类窑都非常巨大，就像咱们面前瞧见的这座一样。”江白鹤说。“那不至于啊……这么高的窑，光是靠蛙人潜水来搭建，这得多费功夫？”“金字塔玄奇吗？那不也是人力一个接着一个，聚沙填海铸造出来的么？我们现代人，很难理解封建时期老百姓遭遇的痛苦，以及他们强硬肩膀上爆发出来的力量。”江白鹤说明珠窑建成之后，就是开始“养珠”，每天都会有蛙人，潜入水里，他们的背篓框子里，全是装着的死人尸骨。战乱年代，尸骨不要太好找！要实在找不到……那些明珠窑后头的人，也会“制造”尸骨——杀活人取骨。这些骨头，被蛙人们，一根根的扎进鲸鱼尸体的背部，再刻上炼气士提供的符箓图案，以人之灵、骨，养鲸身之中的夜明珠。像这么个养法，一般要持续好几年，更长的会延续到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许多有野心的大人物，都指着养成后的异宝夜明珠，为自己的“上野”添加一枚极其有分量的筹码。“劳民伤财。”龙十六说。“这就是以前的社会嘛，吃人的！”江白鹤说：这些其实不是明珠窑里最丑陋的一面。“那是……”墨小玥偏着头问。“闭窑的那一天。”明珠窑是为了采夜明珠而建，若是鲸落里的夜明珠开采完了，肯定是要闭窑。闭窑的时候，明珠窑的大人物，会假以借口，把所有的蛙人工匠召集到明珠窑里，让他做最后一次开采——但这一次……炼气士们会在避水符上动手脚。这伙蛙人，下去的时候避水，可两只脚才踩在海底上，顿时避水符失效，蛙人们可就不能活着起来了。数百个蛙人，全都被淹死在了海底。“啊？”墨小玥捂住嘴，忍不住惊呼，说：为什么？“那些建明珠窑的人，能是一般人吗？都是朝廷里的大官，他们可不希望自己有污点，既然珠子采到了，当然要把这污点给抹掉！那些炼气士呢，身怀异术，对他们依然很有价值，留着还有用，这些深通水性的蛙人，对他们就毫无作用了！”“那些蛙人，可以为他们开采下一个明珠窑啊。”龙十六说。“下一个？刚才都说了，明珠窑的建设极花时间，养珠的时间也相当长，人这一辈子有几个这么长的时间？大官们耽误不起啊。”江白鹤又说：而且，他们若是通过建窑采到了珠子，那肯定就是实现了自己的上野梦想，也用不着开第二窑了，若是没采到异宝夜明珠的，本身也没财力再投入第二窑的建设了。建明珠窑，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个一锤子买卖。我叹息道：倒是可惜了那么多的蛙人！“可惜……大官们才不可惜呢。”江白鹤说道：这些人心里明白，若是这伙蛙人不杀，肯定会另投其余的主子，继续开窑，那些能搞得起这种事情的主子们，都是开过窑的大人物的政敌，不杀了蛙人们，不是给敌人的枪里塞子弹么。“我若得不到，宁愿毁之！”江白鹤双掌一击，无奈的说道：这就是当时那伙大野心家们的歹毒心思。他抬头望着一个个悬浮在海里的人，说：这些人，都是当年闭窑时候死掉的蛙人——后来啊，明珠窑里的事还是走漏出去了，极通水性的蛙人们，也不会再给那些大人物卖命了，刚好珍珠、珊瑚这些东西，又在达官贵人之间流通了，于是，蛙人们开始自己给自己做主，干起了采珠、割珊瑚的买卖了。虽然在时光长河里，做后头两桩买卖死去的蛙人，不必明珠窑里的少，可意义不太一样了。“采夜明珠的蛙人都是奴隶ｓ头的，活出了自己的人生。”江白鹤叹了口气，说：所以啊！南海蛙人，只要在采珠的时候，进了明珠窑，必然要三叩九拜——这窑里死去的人，都算我们的老祖……是因为他们死去，才有了后来的南海蛙人！“这话怎么讲？”我能理解江白鹤见到窑里尸体时候的情感共鸣，可依然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把这里死去的人当成老祖！按照他的叙述，这里死去的人，和江叔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水性极好的蛙人。但除此之外，即无传承，也无血脉渊源，江叔把他们看作老祖，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