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干办乃是当今官家圣人钦点的干办官，虽然官职低末，但是却是可以直接面圣，出入宫禁无碍的存在，如此人物，怎么可能会与我这个野路子的将军做那等龌龊的事情来！”
耿京豁的站了起来，大声朝着张安国呵斥了起来。
“更何况，今日王干办将此炸弹演示于我等，为的却是帮助我天平军日后建功立业而来，此前两位干办为此也受了不轻的伤势，便是本将军真的被炸伤了又如何？”
看着张安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耿京加大了声音，听得旁边站着的王焕都感觉到了耳朵有些生疼。
不得不说，耿京的嗓门实在是太大，想来日后在点兵台之上做些演讲，都不用自己想办法给他弄个喇叭了。
张安国虽然闹得凶，但是在耿京的面前，却是不敢太过造次，被耿京呵斥了几句之后，只得从地面之上站了起来，收刀入鞘。
不过看他的样子，竟然还朝着王焕冷笑了一瞬，分明有种奸计得逞的意思。
王焕不明所以，只是看着这厮不再折腾，倒也懒得理会下去。
耿京冷哼了一声，随后转身看向了王焕，此前脸上的笑意，却是消失不见了。
“本将管教属下不严，却是让干办见笑了！”
他淡淡说道，接着一拱手，竟然再无之前的亲近，做出了公事公办的样子。
“此次两位干办辛劳，却是带来了两个陶制炸弹，此前炸开了一个，另外一个便可留在军中，只要干办将保存方式详细说来，本将自会派人严加看管！”
“不过此前，两位干办曾经派人前来大营多次所要原料，本将也曾多次派人协助，不知道此次究竟做出了多少火药，可供一用？”
这摆明了是要将王焕手中所剩余的那些火药全部压榨出来!
不过他并未直接追问配料配比，这倒是让王焕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此前所有的材料，我与方兄尽心竭力，也只是做出了两罐而已，而且若是为了研制新式的燃烧瓶手雷，还需要带回去少许，这些火药，只能给将军留下半数！”
王焕心中咂摸清楚了耿京的意思，借坡下驴，干脆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耿京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应允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此时趁着炸弹的余威还没有彻底消失，王焕张口正打算继续敲打一下耿京，敦促他将南归的事情提上日程，却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被人用手指头点了点，只得闭上了嘴巴。
耿京却是看出了王焕还想说些什么，立刻就追问了起来。
王焕心知身后制止了自己的人是方远，虽然不知道方远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此前所说，制造火药所需的几样材料都已经消耗殆尽，虽然陶制燃烧瓶、手雷的外壳已经初见成效，但是所需要火药和猛火油的数量都不小，在获得足够材料之前，这些东西并不能成为有效的攻击手段！”
王焕皱了皱眉头：“所以，耿大将军却是需要派遣更多的人出去搜集材料，不然莫说几日之后按照计划如期攻打周围几座县城，恐怕一旦碰到可能出现的金军主力，就连现在这大营也是守不住的！”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露骨，直接将天平军战力不足的情况给指了出来，周围的几个将领听到了这些话之后，纷纷面色不善的朝着王焕看了过来，颇有些不满的样子。
王焕一一看了回去，毫不畏惧，反倒是将那几个家伙给看得有些难堪起来。
耿京的脸色一沉，同样皱起了眉头，完全没有注意到王焕跟自己身后众人之间的表现，而是沉思了片刻之后这才说道：“火药的几样材料，倒是并不难找到，只需派人出去，总是能收集到差不多，但是这猛火油，却是只有官府的府库之中才会有！”
“的确，这附近却是没有听到过哪里见到过黑水矿藏，恐怕只有从官府府库之中才能找到足够使用的猛火油了！”
辛弃疾眼看着王焕将张安国那混不吝的家伙给整治了一番，心头倒也舒坦，此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连忙应声说道。
“若是如此，想要找到猛火油，岂不是就需要提前攻下一座城池，如此一来无异于打草惊蛇，后面的几个城池怕是会很难打！”
贾瑞同样是插言道。
其实以他们这一彪军马在附近几县积攒起来的声望，还有他们这十万之众作为后盾，那些县城早就乖乖的奉献过几次粮草，便是他们张手所要猛火油，想必他们也不敢不给。
只不过这样一来，定然要将他们的意图暴露出来，到时候那些县城的人，未必不会将这些事情交代上去，反而会引来金军主力！
王焕和辛弃疾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光芒一闪，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到：“这倒不必，并不是只有攻打县城，才能拿到猛火油！”
众人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过来，他们倒是很好奇，为什么王焕和辛弃疾竟然同时做出这样的判断！
两人笑了笑说道：“耿大帅却是忘了，梁将军此前与那昌邑城中的郝都头交厚，关系非比寻常，只要派上梁将军，带上几个得力的人手去昌邑城之中，再有人于城外策应，不怕那猛火油不到手！”
耿京想到了此前与梁宏之间的交流，恍然大悟，不过他紧锁的眉头并未就此舒展开来。
“那郝峰毕竟是虏官，以你们此前的经历来看，他未必会全心全意的帮助我们，若是真的被他抓住了把柄，将梁将军和去的兄弟折在里面，岂不是大大的损失了！”
王焕看着耿京的表情，不由得感觉到了老怀安慰，这样为自己人考虑的耿京，才是他心目中那个啸聚山林，带着数十万大军横扫金军后方的豪雄！
此时张安国不敢再插话，反而是让耿京的思路清晰起来。
“这事情倒是好办，那郝峰虽然算得上是铁杆儿的虏官，但是毕竟心智不强，只要我们派上几个外事司的兄弟跟去，不愁没有办法对付那厮！”
耿京听到王焕的应承，眼神古怪的朝着王焕打量了一眼，想起了此前王焕等人确实与郝峰打过交道，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便传令让梁将军走上一趟，命洪教头暂代他那一营士兵主将，军中与外事司各派出几个得力的人手作为辅助便是!”
耿京作为主将，既然打定了主意，军中自然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剩下的那罐火药，被军中管着后勤的两个将官盯得死死的，见识过了这东西的威力之后，谁都知道这‘炸弹’是好东西，自然不舍得再交出来。
若不是王焕早有准备，从匆匆离开的耿京手中拿到了令牌，恐怕他们还是要闹腾上一阵子。
不过在王焕千叮咛万嘱咐如何保存这火药，并且应允日后还会增加些许库存之后，这两个家伙立刻就转变了态度，巴不得跟王焕签署个借贷契约，反倒是让王焕落荒而逃。
他倒是有些怀疑，耿京手下的这帮子将领究之前究竟是耕户还是商人了，竟然一个个都如此狡诈！
传递命令的士卒比他们更早离开，王焕等人在回返制陶工场的路上，刚好碰到了接了命令返回大营的梁宏，双方在路上交谈了片刻之后，各自唏嘘便分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