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殿里,气氛缓和了不少。
只是被晾了许久的皇后宫中大监已是心急如焚,高举着令牌和遗书的手臂酸痛难当,又不敢放下来,脸上早已是冷汗如瀑。
他有太多的想不通。
为什么明明皇上之前已经雷霆震怒,可被池千尘三言两语就给哄好了呢?还赞她做的对!
为什么太子殿下不向着自家人,反倒与皇后娘娘为敌,与夏家为敌?那可是他日后的助力啊!
为什么皇上看到令牌之后已经动容,最后却又狠下心了呢?难道他已经忘了曾经让他骄傲的麒麟子了吗?
……
他想不通的问题,池千尘都能给他答案,只是两人是对立面,她不可能给他解疑。
就比如皇上的震怒,不过就是装腔作势要她一个态度罢了,否则哪儿那么容易哄好?
雪澜殇就更好解释了,他身为东宫太子,原本前途一片大好。
可夏家和皇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说,还拼命以亲情挟制他,不只要吸干他的血,还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早就败光了他的好感。
特别是上一次,她不知道皇后娘娘出于什么心思,亲手把他给送进了敌手,让他的心彻底凉透了。
从那一刻起,就是他们母子决裂的开始。
至于那道令牌,或许能触动皇帝内心的某处柔软,但又何尝不是撕开他心底血淋淋的伤?
皇后恐怕也不只一次用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卑劣手段了,一次管用,两次念旧。
但次数多了,任是谁都会烦,和侯府二夫人母女是一个道理。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神之中满是探究,“丫头,你果真…”
不等皇帝把话说完,雪澜殇接口了,“父皇不必疑惑,此事是儿臣透露给她的。”
“你?”皇帝捋着三绺胡须,饶有兴致的望向他,眼底是止不住的满意,似乎刚刚与他的剑拔弩张从来没发生过。
心底有无限的感慨,不枉他的一番苦心啊。
雪澜殇起身,略一颔首:“儿臣私下在暗查官员贪腐,钱明通正是其中之一!”
话落,他把眼光转向了池千尘,星眸中满是促狭,“小尘儿还是儿臣的左膀右臂,给我帮了不少忙呢!她是怕走漏了风声,惊了作奸犯科的人,这才谎称是从坊间听来的。”
池千尘挑了挑眉,并未反驳他的说法。
从坊间听来的,总有些道听途说之嫌,他既然愿意接棒,自然最好不过。
只是…
她就纳闷儿了,为什么他总喜欢挂上她?直接说是他自己查的不就好了?
还说什么是他的左膀右臂!
“哦?”皇帝的兴致更高了,全然把前面的事儿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丫头还给你帮了忙?真是看不出来!朕看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倒是走的近,是不是…”
他笑的意味深长,精明的眸子里满是内容。
“咳咳…”池千尘被口水呛到,连咳了数声,急忙解释:“皇伯伯,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前几日太子殿下…”
一句话没解释完,便被打断了。
太监匆匆来报:“皇上,九皇子、老晋安侯还有两位晋安侯世子求见。”
皇帝略点头,“宣!”
看着还跪于殿上,高举着令牌和遗书的大监,他表情有一丝不耐,“小李子,先下去吧。回去劝劝皇后,莫要再走极端,她母家的事与她无关,朕不会怪罪于她!”
当然,也不会因为她,对夏家网开一面,他默默的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小李子,也就是皇后身边的大监慌忙应了一声“遵旨”,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走到池千尘身边时,他着意多看了两眼,表情很是嫌恶的一撇嘴。
池千尘斜他一眼,绽开抹恶劣的笑容,便收回了目光。
小李子刚退下去,老侯爷等人就匆匆上了殿,看到毫发无损的池千尘全都长出了口气。
见过礼,老侯爷便猴急的奔到她面前,又是摸头,又是摸脸,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太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池千尘失笑的摇了摇头,眼角一挑,暗示向皇帝,“爷爷,夏国舅藐视天威,还欺压同僚的事儿,皇伯伯已经知晓了。他不怪罪我殴打国舅,毕竟不知者不怪嘛!不过皇后娘娘生孙女的气,悬梁自尽了,孙女心里真是好生愧疚啊。”
几句话简明扼要,却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老侯爷也是精明人,立刻抓住重点,撩袍跪倒,“圣上,尘尘久不在京,的确不识得几个人。不过夏乾和夏坤这两个老匹夫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不是臣护短,您若当时在场,恐怕比老臣还要生气!”
有他开头,雪澜轩、叶辰扬、叶辰舒也纷纷跪倒,把都府衙门发生的事添枝加叶的又给皇帝口述了一遍。
几个人十分有默契,无限放大夏家的过错,还指责两位国舅目中无人,妄自尊大,连太子都被他们给骂成狗。
别的事情皇帝倒是没如他们一般义愤填膺,只是提到夏乾骂太子的时候,眼光倏地就凌厉起来。
但也只是一瞬,就又恢复了平和,“长辈教训小辈倒也说得过去,夏乾也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口不择言。澜儿,你觉得呢?”
雪澜殇嘲弄一笑,“父皇说如何便是如何!”
“那好!”皇帝微眯着眸子,揉了揉眉心,“叶侯,虽说夏国舅有不对,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胸中的这口恶气也该散了。回头,朕下旨,让夏乾夏坤带着夏容儿亲自登门给你们赔罪。这件事,咱们就到此为止,如何?”
他摆明息事宁人的态度把池千尘弄的有点摸不着头脑,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倏地,脑子里灵光一闪,她马上抬眼看向雪澜殇,总算明白了皇帝的用心良苦。
像是有预感一般,雪澜殇也正向她望来,眼角一斜,掠上抹笑意。
他的目光灼热又炙人,很快让池千尘败下阵来,急忙别开眼,脸颊莫名的发烫。
后面皇帝和老侯爷又说了什么,她都没有注意,脑子里就只剩下那双熠熠生辉的星瞳。
出宫的时候,雪澜殇被皇帝叫住了,“澜儿,你留一下,父皇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