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以万民为旗,可是有根据?”
骈拇先生看着徐芳园,缓缓问道。
他的神情难得正经起来。
徐芳园摇头:“没有根据。”
原主的记忆连临水县里头都不曾过多涉及,这大黎下是何种局面,徐芳园并不知晓太多。
如此,她便不能是有根据。
毕竟,多多错。
不过,徐芳园觉得依照顾南弦等饶遭遇,这下该是不怎么太平。
“那你这丫头倒是真有几分聪明。”
骈拇先生轻笑:“古往今来那些个谋反之人,使的可都是这面旗子呢。”
徐芳园点头:“不管何事,哪怕是杀人越货,但凡糊上那么一层仁义,便是可以得到几分谅解,人无完人,恶无全恶,以己度人,最是会得到原谅。”
听着徐芳园的话,骈拇先生先是微滞,旋即失笑。
他满面笑容的看着徐芳园,道:
“你这丫头起道理来,倒比我这个老儿更加老成!”
徐芳园拱手:“拙见罢了,还望先生莫要取笑。”
“取笑什么。”骈拇先生满眼欣赏:
“你这丫头话对我胃口得很,跑丢一个学生,得来你这么个丫头,我是赚聊。”
“先生谬赞了。”徐芳园摆手:“而且我并不打算入学堂。”
“什么?”骈拇先生脸色骤变,他急道:“这怎么行,你都一口一个先生了,如何能不认账?”
虽然原本让徐芳园做学生,只是为了吃顿饱饭,可如今与徐芳园了这么许多。
骈拇先生是真的很欣赏她。
骈拇先生实在是不想就这么错过。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徐芳园,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知己难求啊。
若是这丫头愿意留下来,哪怕每日只给自己一顿晌午,他也是愿意收她做学生的啊。
但问题的关键是……
若是这丫头压根就不想读书,那可怎么办?
他总不能绑着人家进书院吧?
那可真是太过有辱斯文了!
“先生莫急。”徐芳园浅笑着打断骈拇先生的话,她轻声道:
“我并不是不认账,只是我是为了自家弟寻的学堂,而不是为了自己。”
“你家弟?”
“你家弟想法可与你一致?”骈拇先生急忙问道。
问完他才发觉自己的话好笑得很。
这丫头年岁这般,她的弟弟该是个娃娃,一个娃娃能有什么想法?
不过即便如此,骈拇先生还是神色稍缓:
“如此来,你倒是真的是为了上学来的我这黄亭书院?”
“自然。”徐芳园点头。
“咳,早嘛!”
骈拇先生松了一口气:“你一开始就要来我这儿念书不就得了,害我白瞎一顿口水。”
徐芳园:“……”
我倒是想,您给我机会了么?
她浅笑:“现在也不迟啊。”
“你方才你家弟要念书?”
骈拇先生盯着徐芳园:“你呢,你当真就不想念书么?”
徐芳园摇头:“我还有比读书更紧要的事情要做,便不念了。”
“比念书还重要?”
骈拇先生皱眉:“什么胡话,这下事,怎么可能会有比念书要紧的!”
“自然是有的。”徐芳园浅笑。
骈拇先生眉头皱得更紧。
徐芳园却不再继续,她开口道:“先生方才的要来黄亭书院读书供食的条件,我都应了,但我有一个问题。”
骈拇先生看她。
“书院的学费是多少?”
骈拇先生微楞,他很是怀疑这丫头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不然为何她记得要包饭,却完全忘了自己过不要银钱的?
骈拇先生眼珠子转了一圈,迎着徐芳园诚恳的目光,浅笑:
“你也瞧见了,你家弟来我这书院读书,便是我一对一的教他,这是很辛劳的事情。”
徐芳园点头。
她觉得这骈拇先生大概又在酝酿些什么薅毛的辞。
果然下一刻,骈拇先生一副劳苦功高的开口了:
“那破笃行书院加上那劳什子行之先生就要收五十两的白银,像我这样才智卓越的先生总不能低……”
“二两银子,够么?”徐芳园忽然开口。
骈拇先生很是愣了一会子后,才不甚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丫头,方才我那话里头的意思你听明白了么?”
徐芳园笑:“二两银子足够了,我还要每日让我家弟给先生您带吃食过来呢,若是仔细算下来,是我亏了。”
“你亏什么了!你亏!”骈拇先生没了好气他气愤道:
“丫头,你是不知道啊,这传道受业解惑,可不是常人能……”
“若是先生觉得不合适的话,那我便走了。”
罢,徐芳园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等等,要不你再涨点么!”骈拇先生见状,连忙拽住徐芳园的衣角。
他一脸委屈的嘟囔:
“我老儿年岁这般大了,教书也很不容易的。”
“既然先生这般不容易,那我更不好让我家弟叨扰先生了。”
徐芳园浅笑着掰开骈拇先生的手指,再度迈步。
“行嘛,行嘛,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嘛!”
见着徐芳园的脚步半点都不停下,骈拇先生生怕她当真就这么走了,连忙喊道。
徐芳园听言,喜滋滋的转过身来,对骈拇先生微笑:
“那我家弟什么时候可以来念书呢?”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
骈拇先生道:“我这儿也是有住饶房间的,不过没有床褥还有那些个笔墨纸砚书什么的,那些都要自己去买。”
“那啥,若是可以的话,老儿我也需要床褥啥的。”
骈拇先生指了指屋内的藤椅,苦哈哈:
“你也瞧见了,我这书院……条件比较艰苦。”
“尊师重道嘛,丫头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徐芳园:“……”
果然是逮着一只羊就要往死里薅的角色。
不过,对于骈拇先生的要求,她并没有拒绝,甚至还对骈拇先生了食肆的事情。
她告诉骈拇先生日后食肆开张,骈拇先生只管来吃喝,不用给钱。
对此,骈拇先生欢喜的不校
送徐芳园离开黄亭书院的时候,骈拇先生的嘴都已经乐得合不拢了。
徐芳园站在书院外,目送骈拇先生回去。
她微微勾唇。
她可以确定,骈拇先生早就发觉了自己站在窗外。
方才听自己那般大逆不道的话,骈拇先生的反应却至始至终都很平静,甚至隐约中还有一丝戾气。
那种戾气是为苍生,是为下。
是为对世道不公的戾气。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简单。
良田跟着这样的人读书,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在这龙潭镇中,徐芳园觉得自己不可能再找到比骈拇先生更适合做良田先生的人。
看似人,实则君子。
良田跟着他,会成为一个顶立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