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渐晚。
徐芳园来到放兔笼的屋子时,色已经昏昏沉沉了。
良田半蹲在竹篾编的兔笼前,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干草上的兔崽子。
听到声响,徐良田满是惊喜的回头。
他朝着自家阿姐招手:“阿姐,阿姐,你快来看!”
徐芳园走近。
徐良田声道:
“阿姐,这就是兔子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兔子呢,好乖啊!”
徐芳园浅笑着点点头。
她看了眼那眼睛都没睁开的兔子,又看了看满眼喜悦的徐良田,本就沉闷的心兀的越发难受。
刚出生的兔崽,在徐芳园眼里自然是不能用乖来形容的。
粉粉嫩嫩一团,像耗子一般。
若是看得细了,还有些可怕。
但这是内里是个成年饶徐芳园所看到的。
的徐良田看到的是可爱。
徐芳园皱了皱眉,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可是这样年纪的孩子在不久的将来,却或许要背负那样沉重的使命。
只要稍微想想,徐芳园便觉得难受。
若是可能,她希望良田只是自己的弟,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世子。
忽然之间,徐良田心翼翼的声音将徐芳园的思绪打断:
“阿姐,等这些兔子再长大些,我们将它们送给孟冬哥吧?”
徐芳园没听明白,狐疑的嗯了一声。
徐良田嗫嚅:“阿姐,我觉得孟冬哥不对劲。”
徐芳园皱眉。
“方才回来的时候,我听见孟冬哥家有摔盘子的声音。”
徐芳园眉头皱得更紧。
她其实也隐约听到了。
不过这些徐家因为翻修的声音敲敲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徐芳园都有些幻听了。
方才在院子外头听到隔壁的声响,她还以为自己又产生幻听了。
“阿姐,你听到关于孟冬哥的传言了吗?”
徐良田走近自家阿姐。
分明屋里就两个人,但他还是不自觉的将声音压得极低。
徐芳园被他如此谨慎的模样弄得有些忍俊不禁,她摇头:
“怎么了?”
她有些疑惑。
这些,她每日都会去孟冬家看他的腿。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而且……
徐芳园的眉头忍不住轻轻挑起。
孟冬的传言?
孟冬回村的事情被林大娘一家瞒得好好的,怎么会有传言呢。
“阿姐,我听村子里的那些嬢嬢些喜儿姐外头有人了。”徐良田的声音更低了。
徐芳园闻言懵了。
她僵了半,才错愕地发出一个音儿来:“啥?”
没等良田回答,徐芳园先摇头,她揉了揉良田的发,笑道:
“我整日都和嬢嬢她们在一起,怎么没听着,你该是听岔了。”
“那是因为嬢嬢些知道阿姐你是大人,而我只是个孩子,所以才没在你面前啊。”
徐良田一本正经的回答。
徐芳园:“……”
好吧,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白沙村的妇人们很会扯闲话。
她们扯闲话的时候回顾及到旁人,但对孩子却是不怎么避讳的。
不过,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太扯了。
徐芳园很是沉凝了下心思,徐良田道:
“一定是那些嬢嬢逗你耍呢。”
“阿姐去孟冬家,可没瞧出什么异样,而且喜儿姐还来咱家做活,怎么可能啊!”
“良田啊,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可是信不得的。”
若是以往,不管阿姐什么,良田都是听从的。
可是此刻,徐良田却是坚定的摇头。
徐芳园皱眉。
徐良田:“阿姐,咱们村子里的嬢嬢些嘴巴虽然很碎,但是却不会没由头的乱话的。”
“怎么不会?”
徐芳园眉头皱得更紧:“之前,你阿姐我被村子里的人造的谣还少么?”
徐芳园这话一,徐良田的脸登时就红了。
他憋了老半,才涨红着脸:
“那是她们胡袄的!”
徐芳园浅笑看他。
徐良田皱眉:
“阿姐,其实我也看见了,喜儿姐她半夜从家里头鬼鬼祟祟的出去,只可惜我胆子,不敢跟着她一起走。”
“啥?”徐芳园张大了嘴。
她是真的惊了。
还有这出?
良田见着自家阿姐脸色不对,下意识的便不想再这个话题。
他心翼翼地拽了拽徐芳园的手,低声道:
“阿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想学村子里的嬢嬢那般在人背后嚼舌根,我只是担心孟冬哥。”
徐良田见着自家阿姐面色凝重,声音越发了许多:
“阿姐,你若是嬢嬢她们的是真的,那孟冬哥该多难受啊,所以我就想着,把这些兔子送给孟冬哥。”
徐芳园看他,心底芜杂之际又有几分想笑。
这娃娃兜兜转转竟是又绕回去了。
倒是够执着。
迎着自家阿姐不解的目光,徐良田有些不好意思:
“我听镇上那些书的讲过,只要有事做,就没心思去伤心了。”
着话,徐良田不由自主地看向兔笼里的兔,他的眼里满是不舍。
打从逮到兔子的那,徐良田便期盼着那一对大兔子如阿姐所言,生下兔子。
如今真的生下,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床挪到这儿来日日守着。
可是,方才听到的隔壁的动静,却是让徐良田动了心思。
他很担心村子里的妇人们的是真的。
若是喜儿姐当真在外头有了人,那孟冬哥该怎么办?
孟冬哥如今腿成了那副模样。
再去做那泥瓦匠的活儿显然是做不聊。
依林大娘那死要面子的性子,孟冬哥也不太可能去做其他活儿。
不知为何,稍微设想一下,徐良田觉得孟冬哥或许会成为第二个阿爹。
他不想看到第二个阿爹。
他恨曾经的阿爹。
徐良田喃喃:“若是不伤心,也就不会借酒消愁了吧?”
徐芳园脑子嗡了一下。
不过,旋即,她便明白了良田的心思。
他曾视孟冬为偶像,自不会愿意看到偶像堕落。
忽然之间,徐芳园明白为何多德泽同自己讲话时那般笃定了。
良田如此纯粹善良,若是知晓他的身份又知晓哈图国的种种过后,一定会离开。
徐芳园在心头叹息一声,转而轻轻抚了抚良田的头。
她沉声:“我去孟冬哥家看看。”
罢,迈步离开,徐良田赶紧跟上。
夜色渐深。
徐家屋顶,握着长剑的多德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随着女孩儿疾步离开的少年。
目光沉沉。
“想什么呢?”
如同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听得声音,多德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动作,冰冷的剑锋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
握剑人笑容和煦: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像你这样的,别人甚至都不用靠近就能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