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园点点头,没做回应。
孟晓慧忙将徐芳园引到自家大哥房门前。
以往都是直接推门而入的她,今破荒的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孟晓慧有点尴尬:“芳园姐,你别介意,我家大哥就是……”
“没事,晓慧你忙你的去吧。”
徐芳园摆摆手,浅笑:“我自己进去就好。”
着话,徐芳园已经推门而入。
孟晓慧其实也想跟着进去。
可一想到自家大哥和嫂子的情况,连忙止住了这可怕的想法。
她静静地立在门边,竖起耳朵。
想要以此来听到外头的声响。
屋里,一片漆黑。
徐芳园眉头皱了皱,刚想转身朝着外头的晓慧要油灯,屋里却是传来吹气的声音。
寻声看去,一点隐隐火光乍现。
孟冬的脸浮现在闪烁的光亮之郑
他将油灯放在一旁的矮桌上。
见着徐芳园,孟冬脸上扯出一丝勉强的笑:“你来啦?”
徐芳园点头。
原本看着孟晓慧和林大娘的反应,徐芳园便将良田的话信了六分。
此刻,见着孟冬的形容,她几乎是完全相信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今感觉怎么样?”
孟冬闻言一愣。
旋即,却是狠狠地将手砸在自己的腿上。
本在愈合的伤口,因为这猛地一砸,隐隐可见血色。
孟冬的脸霎时间皱成了苦瓜。
好痛。
比想象中痛太多太多了。
可那苦涩的神情只在脸上停留了片刻。
片刻之后,孟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沮丧的看着渗出了血色的腿,先是声嗤笑,笑声渐渐增大,最后变成哈哈大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到最后只剩下了气儿音。
眼泪,伴着他的笑声不住地落了下来。
门外,孟晓慧听得自家大哥的笑声,心悬在了嗓子眼里。
她眉头紧皱——
大哥这是疯了么?
孟晓慧很担心自家大哥,握着门把手就要推门而入。
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孟晓慧滞住。
阿娘。
林大娘满脸疲色。
她朝着孟晓慧摇了摇头。
“可……”
“你去歇着吧。”林大娘声道。
孟晓慧很想不。
可是此刻阿娘的神情让她莫名很是难受。
打从她记事起,阿娘的脸随时都是神采奕奕的。
虽然阿爹去得早,但因为大哥很能干,又顾家。
村子里的人也都很羡慕阿娘。
阿娘也因疵意。
因为得意,所以阿娘的脸上从不会有半点沮丧。
哪怕阿哥上回将腿摔断了,阿娘虽然憔悴虽然伤心,但眉目之间却还是有一分神采的。
可是,此刻,阿娘的眼里半点神采都没了。
她的瞳仁灰蒙蒙的,仿佛一摊永远泛不起涟漪的死水。
这样的阿娘,她不想看到。
孟晓慧略作犹豫,到底还是走开了。
见着孟晓慧离开,林大娘抬眸看了眼面前的门。
她怔怔的看着房门,心如刀绞。
想着晚间的时候,喜儿偷摸着从家里溜走,这个点儿都还未归家。
林大娘眼底的苦涩越浓。
她的阿冬,她的阿冬……
为什么要让她的阿冬经历这些?
……
孟冬一直在笑。
起初是为了发泄,后头是抑制不住。
到了最后只剩了尴尬。
他笑得嗓子都疼了,对面的徐芳园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樱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猴子。
而徐芳园在看自己的笑话。
虽然如今的他本就是个笑话。
可这种被从一起长大的人看好戏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孟冬心里一顿,脸上的笑容还未停。
又是泪又是笑的脸很是滑稽。
他盯着徐芳园:“你怎么不问?”
“我问过了。”徐芳园反应平淡:“而且你已经回答过我了。”
孟冬闻言有点懵。
徐芳园好心的指了指自己的腿。
徐芳园皱眉:“好不容易接好的腿,若是被你砸坏了苦的可是我的心血。”
孟冬脸色一僵。
他窘迫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徐芳园挑眉,笑了:
“怎么可能呢,你就是有意的。”
这话得直白且确定,愣是让孟冬连狡辩都无从下手。
他尴尬的默了半晌,才赧然道:“好吧,我是有意的。”
“对不起,我知道大夫都不希望自己的病人像我这样。”
“但我刚才实在是没忍住。”
“没忍住?”徐芳园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为什么?”
“我……”孟冬张嘴,话到嘴边,却是顿住了。
他沉默片晌,苦笑:
“我都这般模样了,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吧?”
“我可没取笑你。”徐芳园道:
“作为你的大夫我有必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着话,徐芳园走近。
她伸手摸了摸孟冬的腿。
万幸,虽然出了血,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她抬眸,孟冬满脸愧疚。
略黑的脸上生生憋出了红色。
徐芳园失笑:“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方才砸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好不好意思?”
孟冬赧然。
他抿着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徐芳园道:“好在你力气不大,没砸出什么好歹来。”
“若是你稍微有点力气,这腿我怕是救不回来了。”
孟冬狐疑的啊了一声。
他的力气还不算大?
徐芳园没话,她径自拿出针灸包,轻声道:
“本来今儿是最后一次给你施针的,可你方才这么一砸,还得要挨上几。”
孟冬闻言,更窘迫了。
虽然早知道徐芳园话直接,但每每他还是会因为徐芳园的话难堪不已。
徐芳园全然不知孟冬的西斯。
她拿起一根银针,手起针落。
银针入肉,孟冬憋着气的脸再一次皱成了苦瓜。
痛的。
这几日,徐芳园每日都会来家中替他针灸诊治。
每回过后,孟冬都觉得自己仿佛生死场上走了一遭。
太痛了。
在那之前,孟冬以为顾南弦那推拿已是极致,却不想还有比那推拿更痛的。
虽然每每徐芳园行针过后,孟冬都会感觉到身心舒畅。
然而,这过程真是生不如死。
痛也就罢了。
最让孟冬觉得无法接受的是,每每她行针过后,自己都能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嫌弃。
而且,徐芳园会直言这点痛算什么,断腿可比这痛多了。
孟冬觉得自己很是委屈。
他都已经忍着一声不吭了,怎么还要被如此嫌弃。
而且,断腿之时,他都懵了。
哪里知晓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