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园道:
“婶子,这荷包里头拢共有三十多两银子,不管是招人,还是食肆里头还需要置办的东西,你先将就着这银子去买。若是不够,再找我拿。”
握着荷包的手微微颤抖,孙婶眼眶泛红:
“丫头,你就当真如此信我?”
见着孙婶眼里的泪光,徐芳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浅笑:
“我当然是信你的。”
话已至此,孙婶不再发问,她重重的点头。
胡乱将眼泪抹掉,孙婶笑道:
“如此,那我这就让人写那请饶告示,写好之后你看看。”
“不用。”徐芳园笑道:“婶子你办事我放心。”
“话不是那样讲的。”
孙婶语重心长:
“丫头,你放心我是一回事,但我到底是在你手底下做事的。”
“日后食肆里头有了其他伙计,你若是再这般对我,容易让其他伙计心生不满。”
“可是……”
徐芳园皱眉,一旁的大师傅却是咯咯笑了:
“徐姑娘,这事儿啊,孙大婶得对!”
“就像是我们东家,你别看我们平日里与东家话就像是老友一般,但其实大伙儿心里头都清楚那酒庄里头到底是谁在做主的!”
“这东家和伙计啊,该分的地方还是得要分一分才好!”
徐芳园听言无奈:“那婶子你且看着办吧。”
“成!”孙婶道:“那丫头,我这就去写告示。”
“等等!”
“怎么了?”被徐芳园叫住的孙婶脚步一顿。
“再请个掌柜的吧。”徐芳园有些不好意思道。
孙婶愣住:“丫头,你不就是咱们食肆的掌柜的么?”
大师傅听到孙婶的话,也是愣了一下。
若是他没有记错,这食肆不是徐姑娘自个儿的么?
怎么徐姑娘没朝着孙婶她便是这食肆的东家,反倒成了个掌柜的?
心里头虽然困顿,但大师傅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静静地听着两人话。
“我这掌柜的也就是个帮忙做事儿的。”
意识到自己险些漏了嘴的徐芳园,连忙笑道:
“其实,有件事情我忘了同婶子你讲。”
“等食肆开张过后,苏家老爷会让苏姐过来做咱们食肆明面上的掌柜的。”
“苏家姐来做掌柜的?”孙婶震住,旋即大喜:
“真的么,那可真是太好了呀!”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徐芳园一个姑娘家家做食肆的掌柜的,日后若是遇到那些个混子挑衅应付不过来。
此刻,孙婶是半点担忧都没有了。
苏家千金坐镇,整个龙潭镇怕也是无人赶来找茬。
只是……
虽然苏家千金做掌柜的是件好事。
但孙婶终是觉得费解。
一个千金姐来做食肆的明面掌柜,会不会有些过于大材用了?
徐芳园似看出了孙婶的狐疑,她浅笑:
“那苏家姐就是个娃娃,她哪里懂怎么做生意,所以我觉得还是再找个有经验的掌柜的稳妥些。”
“也是。”孙婶闻言,不做更多细想,点头应是。
原本就已经十分困顿的大师傅,此刻已经彻底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好好地一个食肆竟是扯出苏家来了?
等等……
大师傅皱了皱眉。
他隐约记得东家曾经过这食肆程家投钱与徐芳园姑娘分红利。
如此,苏家怎么会插上一脚?
不过,这样的困惑也只是在大师傅心头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便散了。
管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归都没有让徐芳园朝着自己指点酿酒的事情重要。
孙婶写告示的功夫。
大师傅已经把自个儿都拾掇干净了,然后便一直跟在徐芳园身后转圈圈。
徐芳园受不了大师傅巴巴地眼神,朝着孙婶了一声,便打算跟着大师傅去酒庄看看那李子酒。
只是,让徐芳园没有料到的是。
她和大师傅方才跨出食肆,一个男子迎面倒在了徐芳园的身上。
“鬼啊!”
大师傅吓得惊声尖剑
整个人如高山突坍一般蹿到一旁,惊惧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是人,不是鬼。”
徐芳园皱眉,轻轻握住男子的肩膀。
闻声而来的孙婶赶紧帮忙。
大师傅有些讪讪,自己一个大男人竟是连两个女子都不如。
徐芳园见着男子浑身的血污之后,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她看向大师傅:“大师傅,我恐怕暂时不能跟你去酒窖了。”
“徐姑娘,你不会是要救他吧?”
面色赧然的大师傅不解。
徐芳园点头。
“可是……”
“大师傅,你能回酒窖帮我拿些流光让你们酿的那酒到九福堂去么?”徐芳园沉声打断了大师傅的话。
“我用得着。”
“可以是可以。”
见着徐芳园费力的想要将那男子抱起,大师傅觉得自己不能再被徐芳园和孙婶给比下去了。
好歹自己是个男人呢。
他深吸一口气:
“算了,我先同你把这人送去九福堂再去拿酒,再让这里的匠人去酒庄拿酒,你看成么?”
“那就麻烦大师傅了。”
徐芳园听言,也不客气:
“但是最好找个板子过来,咱们一路要心些。他身上的血污太重,我现在还不清楚他都伤了些什么地方。”
“我这就去找板子!”大师傅急忙忙跑进了食肆。
这头,将告示贴在九福堂外墙上,孙大夫并没有如上一次逃也似的回去九福堂。
而是站在药房外头,逢人便将那告示上的内容复述一遍。
可即便如此,人们也只在听到‘不要钱’三个字时,眼睛亮了一下。
待他们看清九福堂的招牌后,纷纷找理由搪塞离开。
半个时辰过去了。
纵然已经拉着好几十个人了徐芳园要来九福堂就诊的事情。
始终是没有一个人前来。
而此时的孙大夫已是口干舌燥,他站在告示面前,静默的看着告示上的内容。
果然还是不行啊。
孙大夫苦笑。
到底还是太真了啊。
那丫头不知人生艰难,怎么自己一把年纪还跟着她一起做梦呢。
那么多年的臭名声,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不要钱三个字就让人们对过往不究了。
孙大夫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刚准备会药房喝口水再出来。
却是陡然听到身后传来震的脚步声。
脚步声密密麻麻,有人在喊:
“哎哟,孙大夫你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赶紧让病人进去啊!”
……
大夫?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孙大夫脑子嗡嗡。
难道真该真些?
他也才告诉了几十个人,竟然真有人找上门来看病了?
纵然身后的人都在指责他怠慢。
但是孙大夫一点都不生气。
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有给人诊过病了?
今日,九福堂就可以重新开张了么?
孙大夫飞快的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转身。
没等他开口,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先蹿进了他的耳畔——
“看吧,看吧,我就这人肯定是去讨公道的!”
“你们还不信,你们瞧瞧,这不是把人给抬到了九福堂了么!”
“我的个老爷,九福堂又医死人了啊!”
“这九福堂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啊,这多少年都没见着人进去过了,怎么好容易有人进去,竟是去讨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