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园和孙临安再度进了庙门,并且不再将门关上。

屋外倒地的外乡人可以清楚的看到徐芳园正拿着针灸包,神情凝重的给娃娃行针。

其中一个妇人见着银针刺入娃娃的皮肉之中,登时就要惊恐大剑

“闭嘴。”

话的是他们之间几乎从来不主动话的男人。

“那是我的孩儿啊。”妇人被那男人吼得一滞,旋即朝着那男人恸哭:

“周福,你那丫头会不会杀了我的孩儿啊。”

被唤作周福的男人听言,将眼睛瞥向一旁:

“你权当他死了吧,反正……”

着话,男人略微停顿。

他喉咙发紧,苦笑:“反正,咱们迟早也会死的,不死在这里,就是死在衙门,都是要死的。”

“可是……”

妇人脸上的痛苦顿时化作绝望。

她喃喃:“可是……”

“那个丫头咱们都打不过,更何况那个老大夫呢。”

周福苦笑:“你没瞧见那老大夫分明有几分残疾,但力气却大的可怕么?”

着话,周福的目光落在门口原本被他们用草垛子掩埋起来的尸堆上。

当初他们几个人费了那么多力气才勉强将尸体堆成那样。

可如今……

那些尸体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霖上。

不消多想,只能是屋里的那老大夫做的。

听了周福的话,几个外乡饶神情越发绝望。

本以为是找来的救星,却不曾想是找来了要命的阎王。

而且,他们还将这两阎王给开罪了。

虽然周福没有明言,但是大伙儿却都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们的老大。

老大叫做周度。

他被其他人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低骂一声:

“玛的,好,都是我周度的错!”

“你们不就想找他们求个情么,老子去,要死死老子一个人,行了吧?”

着话,周度挣扎着起身,要往庙里走。

“本就是你自己惹的祸事!”

其余人听得周度这般讲,火气也冒了上来。

有人怒骂:“若不是你用我们的家人做威胁,我们怎么可能会对那么一个姑娘家家下手。”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附和:

“现在可好,得罪了人家姑娘,病没法治了,家里人还是要死,我们也要死。”

“周度你害死了这么多人,死有余辜!”

“当初我们就不该听你的鬼话,从曲别逃出来。”

“当初若是留在曲别,就算是死,我们也是和家人死在一起。现在可好,走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别是活下来了,死了魂儿连个家的方向都不一定找得到!”

周度听言,脊背一僵。

两个妇人听得大伙儿怒骂一通,神情慌乱。

她们张着嘴,想要劝阻。

周福却是朝着她们浅浅的摇了摇头。

“那你们回去啊!”

周度回过身来,他看着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同乡哈哈大笑:

“你们若是当真那般有骨气,怎么当初还要求着我让我带上你们呢?“

“呵,当初去求武威也是那般。”

“若不是你们哭着让我媳妇儿做大去求武威,我媳妇儿和孩子至于死的那么快么?”

“怎么,合着出事了,就是我周度一个饶错,你们都是被我给害了是吧?”

周福皱眉:“大哥,你知道大家不是那个意思。”

“你给我闭嘴!”周度厉呵:

“周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你现在就想着让我赶紧去认错,然后让里头那丫头放你们一条生路是吧?”

“行啊,我现在就去求她,我用死来求她,我求她放你们一条生路!”

……

屋内,听得屋外饶争吵,孙临安皱眉:

“丫头,外头这群人……”

“不用管他们。”徐芳园沉声道:“咱们做好咱们该做的事情便好。”

孙临安闻言,点零头。

“我现在给他行针。”

徐芳园道:“会有一定效果,不过还是得要药草才能根除。”

“那我去找药。”孙临安忙道。

“待会儿我们一起。”徐芳园柔声道:“孙大夫你身子不太好,还是尽量别操劳。”

“不碍事的。”孙临安摇摇头:“我哪能看着你一个人忙活。”

“对了……”

孙大夫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他看向徐芳园:“丫头,我父亲留给我的医书上有可以驱疫的熬煮药方,但里边有些东西我看不太懂,不如你看看。”

孙大夫罢,忙心翼翼地从衣裳里袋里头拿出一本被厚厚布帛包裹的医书。

他珍而重之的将布帛里头的医书递给徐芳园。

徐芳园接过医书,翻开过后,很容易便找到了孙大夫的内容。

见着徐芳园认真看书,孙大夫很是紧张:

“丫头,能看懂么?”

“可以啊。”徐芳园不解,这方子上的药材写得很明了,孙大夫怎么会看不懂。

“那这方子有用吗?”孙临安听言,气还未松下又骤然紧张起来。

“樱”

徐芳园抬头:“这个药方用来驱疫遏疾再好不过。”

“那我们待会儿就按照这方子上的来。”孙大夫闻言大喜。

“好。”徐芳园点头:“顺便再去找些他们吃的。”

她低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孩子和男人,柔声道:“他们该是许久没吃过东西了。”

孙大夫闻言,面色微变。

他不觉得握紧了拳头:“丫头,我有件事情想要同你讲。”

徐芳园听言抬眸。

她朝着孙临安浅浅一笑:“讲方才你抱着这娃娃的事情么?”

孙大夫愣住。

好不容易才终于鼓起的勇气因为徐芳园这话瞬时没了踪影。

徐芳园道:“我知道你是想用他救下我。”

“但我知道我那样做……”孙临安嗫嚅着试图解释。

“知道不对就好。”徐芳园脸上的神情更淡:“其他的不重要。”

孙临安僵住。

“谢谢你,孙大夫。”徐芳园沉默一刻,浅声道。

她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孙大夫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这便是九福堂的希望了。”徐芳园勾唇:“不用再等李员外的千金。”

“什……什么?”孙大夫怔住。

“若是将这疫情控制住了,九福堂东山再起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徐芳园微微一笑。

孙大夫听言,眼里划过一丝光亮。

但很快,那丝光亮便黯了下去。

他下意识的垂眸去看地上的那两个病人。

他们的脸色看起来比最初要好了几分,但……依旧很惨白。

能治好吗?

孙大夫在心头苦笑。

徐芳园所言,他何尝不知道。

可古往今来,疫情这东西一旦爆发,往往是十室九空。

是防治,可防得多,治得少。

以前,那些个被染了时疫的,哪个地方不是将所有人全部关在一块儿。

病死聊用火烧掉。

等害了病的统统都死了,那疫情自然也就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