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雨丝落在两人身上,有着一层淡淡的晶莹。
丫头怔楞一会儿,笑得更得意:
“你以前又不是没有骑过马,再了……”
话到一半,丫头的笑变作惊喜:
“公子以往骑马时竟是等了我的么,如此来公子还是在乎我的是不?”
流光:“……”
见着那丫头满脸欢喜的模样,流光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什么好。
来也怪。
自打他被丢弃后,一路上他遇到许多人。
有倾囊相授的师父,也有待他极好的兄弟。
可是,与他们分别时,流光从未觉得有半分为难。
毕竟,打从相识的那一刻起。
他便已经将分别摆在了眼前。
由此,道别便道别了。
从未有过半点不舍与其他。
可是,面对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多有纠缠的丫头片子,流光却是觉得为难了起来。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女子的赤诚。
默了半晌,流光才板着脸道:
“我以前没等你,以后也不会等你,所以别跟着我了。”
丫头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听不懂流光所言。
流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再没有话。
他扬鞭,马儿吃痛,瞬间飞奔起来。
那丫头见状,抬脚便追。
一边追,还不忘声嘀咕:
“公子你尽管走,我才不会跟着你呢,这路本来就是谁都可以走的。”
可是马儿的速度岂是她这般羸弱的身子骨追的上的。
不消多时,马儿便将那丫头远远地甩在了后边。
耳畔只有呼呼的声音,再没有那女子急忙追赶的步子。
不止没有追赶的声音,似还有摔跤的声响。
流光微滞。
他不由自主的勒紧了缰绳。
马儿稍慢。
流光不甚耐烦的回头,瞧见那丫头果然摔倒在地。
雨丝虽,却足以将街上的灰尘浇成薄薄一层泥泞。
那丫头片子的衣着本就寒酸。
摔倒在泥泞里,瞬时变成了个叫花子的模样。
流光皱眉。
他觉得这丫头也真是奇怪,分明他给了她一笔足够她以后生活的银子。
可这丫头,居然舍不得给自己买一身衣服。
女人不是向来喜欢买衣裳的么?
他也觉得这丫头当真是蠢笨如猪。
分明前不久才摔了跤,却不曾想这么会子功夫,居然又来。
莫不是想着故技重施,好让自己在扶她一次吧。
呵,年纪这般,心眼倒是挺多。
下一刻,他回到丫头面前。
丫头见着马蹄,沮丧的神情瞬间化为乌有,她扬起一张笑脸:“我就知道公子你定不会抛下我的。”
“给你。”流光将身上的赤色披风扔到丫头手里。
“公子可真厉害。”丫头感恩戴德的捧着披风:
“方才离我那般远居然也知晓我弄脏了衣裳,不过其实公子您不必如此体贴的,你将衣裳给了我,那公子您自己……”
丫头的话还未完,忽然一道银光闪过。
一点冰凉触到她的脖颈。
丫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比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
“别跟着我了。”流光烦躁的看着那丫头:
“路,是谁都走得,可我不乐意与你同路。
若是你再跟着我,我不介意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丫头僵住。
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半晌才低声嘟囔:
“公子,你是个好人,才不会那般呢,先前若不是公子,我……”
话未完,脖上忽然骤疼。
一点温热从脖颈上散开。
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流光。
流光冷道:
“谁给你我是好人了?”
罢,再不管丫头会又何反应,流光策马而去。
而那丫头怔怔的待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摸了摸脖颈上的温热。
是血,经过雨丝的浸润,颜色已经淡了许多。
但,脖颈上的疼还在。
丫头愣了愣,她看了眼手中的披风,忽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清冷的雨夜里,无助的哭声响彻在无饶街。
格外凄凉。
雨夜策马前行的行路人自也听得到那悲戚的哭声。
但他再没停下。
有些路,一旦决定开始,便没了回头的可能。
路上那些意外的相遇,终只是一场不该存在的意外罢了。
既是不该存在,那又何必去挂念。
……
夜,已经很深了。
徐芳园却毫无睡意。
方才流光来的莫名其妙,的话更是让她云里雾里。
但,即便是并未听明白流光到底想什么,徐芳园却是能感觉到流光言语中的决绝。
他,若是有朝一日,他与顾南弦为敌,他不要命。
他要去做什么?
为何要与顾南弦为敌?
徐芳园觉得自己有必要联系到顾南弦。
以前她虽觉得顾南弦一直朝自己有所隐瞒,因为也曾经历过黑暗的岁月,所以徐芳园‘感同身受’的以为不去追问的仔细是对顾南弦的尊重,也是对他的保护。
可是,现在。
徐芳园却是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大错特错。
若是她对顾南弦的了解的多一些,或许现在就不会这般茫然。
不行!
徐芳园站起身,她想要去找徐睿。
可方才走到门口,却是惊觉还未亮。
想来素韵酒庄此时也不会开门。
她有些烦躁的在客来居中踱步,正无措间,忽然听到们吱呀一声从外向里推开。
徐芳园回头。
先随风涌入大堂的是带着淡淡寒意的斜斜雨丝。
然后,才是雨夜中,穿着斗篷的年青男子。
徐芳园微僵:“顾南弦?”
“是我。”顾南弦浅笑。
见着徐芳园满脸错愕,顾南弦佯装失望的叹息一声:
“怎么这般表情,我还以为我回来了你怎么也该很惊喜才是。”
徐芳园本来是很惊喜的。
可是听得顾南弦这话,心头的怒气倒是先涌了上来。
她上前几步,不等顾南弦话,先伸手将他的斗篷脱掉,然后踮起脚尖,一张脸凑到顾南弦的跟前。
顾南弦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猝不及防。
女孩儿发间温柔的馨香瞬间盈满鼻息。
他情不自禁的微微低镣头,想要靠近几分。
然而方才动作,女孩儿却是猛地抬头。
一双灿若星子的眸瞬时与他四目相对。
顾南弦脸色陡然间变得微红。
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双手亦是握成了拳头。
迎着女孩儿黑亮的眸,顾南弦不甚自然的声道:
“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