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山觉得金老太爷的反应略有奇怪。
他看着他:“怎么了?”
“远山,你莫不是怀疑芳园大夫就是你闺女儿吧?”金老太爷问道。
聂远山微滞片刻,还是点了头。
太爷不话。
聂远山自嘲的笑笑:
“太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一定以为我忆女成狂,所以见着她父亲古怪,而她年纪又和我那女儿差不多一个,便觉得那孩子是她。”
“其实,不止你这么想,我自己也这么想。
芳园她很优秀,平心而论,若她真是我的孩子,就算她自跟着我长大,我也未必能将她教的如她现在这般好。”
聂远山扯了扯唇。
那孩子她被教养的很好,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长得也好看,分明自生在农家,但在云霓宴那许多千金姐中,却是佼佼。
聂远山觉得即便她去到京城,那些个勋贵之女,也断不会有几个比得过她
那孩子还会医术,且能让人起死回生;她功夫也好,想着当时自己拿着个树枝去救她的场景,聂远山便有些失笑。
实话,若是徐芳园差点,他或许就敢直接去查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但偏偏她这样好。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必然是被她的父亲倾注了许多心血的。
聂远山觉得自己这么贸贸然去查,若是真查出什么来,对徐千林不公平。
他很希望找到自己的女儿,也很希望徐芳园就是。
可只要一想着之前徐家三口那般亲昵的模样,他的心中就会泛起一丝不安。
就算真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她未必会认自己。
金老太爷听到聂远山这般嘀咕好长一溜儿,没忍住失笑:“我可没这么想。”
聂远山一顿,他不解的看着金老太爷:
“但是您方才……”
“其实我也有点怀疑。”金老太爷道。
聂远山一愣:“老太爷您不是……”
话到一半,聂远山意识到漏嘴,及时住嘴。
但金老太爷并不在意,他浅笑:
“你这子来之前又将我的事情查了个底儿掉了吧?”
聂远山赧然点头。
其实,也不算是查。
只是他本就与金老太爷是旧识。
听闻他离京后隐居在龙潭镇,聂远山便知道金老太爷或许也是放不下那孩子。
纵然心中不想让金老太爷再为此事劳神费心,但聂远山心中始终是抱着一丝期待的。
他期待着金老太爷能找到自己的孩子。
正是因此,所以即便身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关于金老太爷的消息,聂远山是半点都没有错过。
徐芳园给金老太爷治病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据他所知,金老太爷和徐芳园每回的都是病症,半点没有其他。
金老太爷幽幽看了聂远山一眼:
“远山,你就没觉得那丫头和你夫人很像?”
聂远山喉头一瞬间有些发干:“像么?”
“不像么?”金老太爷反问。
聂远山不敢应声。
像,自然是像的。
但不是眉宇容貌相似,而是感觉。
打从看到徐芳园的第一眼,他便觉得亲切;看到徐千林脚步踉跄,他便觉得他不简单;看到徐家三口亲密无间,他又感觉心闷难受。
一切都只是他的感觉。
可感觉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他只能半夜来寻金老太爷。
聂远山做梦都没想到,金老太爷居然也和自己有一般感觉。
金老太爷并未往下,而是继续之前的话头:
“徐千林那人我查过。”
少年离家,想要闯一番地。
却不想世道残酷,他甚至都没有走出璞德,便已经穷困潦倒。
豪言壮志早已放了出去,徐千林自觉没脸回村,所以一直在双蝎山上打猎为生。
怕村里人也上双蝎山打猎找吃食,徐千林在镇上卖野物的时候,没少对人明里暗里的那双蝎山上有野人也大虫。
起初白沙村里也没几个人相信,但后头有些乡亲去山上找吃食的时候碰到了如同野人一般的徐千林过后,双蝎山上有吃饶野饶事情便一下子传开了。
渐渐地,便没人去双蝎山上找吃食了。
由此,徐千林在山中的日子也算是逍遥自在。
后来,或许是经不住山中苦闷,徐千林便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到了白沙村里。
“等等……”聂远山皱眉:“徐千林娶了妻?他不是一直都在山里么?”
“听闻他以前去镇上卖野物的时候,身边有过一个女人。”金老太爷答道。
“如此来……”
聂远山沉吟一声:“或许他真是她的父亲。”
“这个我没法给你答案。”
金老太爷缓缓道:
“远山,我和你一样,希望芳园大夫就是你的女儿,但也别太笃定了。”
“是,徐千林极有可能是死士,但就算他吃了毒药容貌改变,总不至于刚好那么巧改变后的容貌和徐千林一样吧?”
金老太爷犹记得二郎对自己讲,徐千林回到村里是没有人怀疑的。
就连他的亲兄弟徐千强都没觉得他有什么变化。
“老太爷,我知道你的意思。”聂远山眼眸低垂,喃喃。
怀有希望又不要太报希望。
这样不管结局如何,都能接受。
金老太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远山,你也别急,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你我的猜测。
若是她真是她,定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聂远山整个人犹如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苍老。
他勉强笑了笑,点头。
“我知道。”
……
蜿蜒的路上,一抹孤独的身影慢悠悠地往龙潭镇的方向走着。
那是骈拇先生。
骈拇先生一面磕着瓜子,一面嘟嘟囔囔:
“当真是关心则乱,怎么就忘了仓夕那子能卜算,害得老儿我白跑这一趟!真是白操心一场!”
本是担心徐芳园会遇到难事,所以想着出来找一下。
却不曾想,看到的会是一家三口相拥而泣的感人场面。
骈拇先生想了想,终还是没有选择出现。
只要一想想良田那子若是瞧见自个儿这般速度赶到璞德,必然会问个不停的。
他就觉得头大。
他最不喜欢谎了。
但偏偏有些事情除了谎,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骈拇本打算就这样回去书院的,却不想路上瞧见了一桩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