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我才从沉睡中醒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你醒了。”项羽走到床边坐下，上上下下很是紧张的看着我，“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大夫说如果你再不醒过来，就有危险了。”
看到项羽安然无恙的样子，浑身的不适似乎减少了不少：“项羽，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项羽伸手替我盖好了被子，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受了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也好的差不多。你不要担心，倒是你，就这么挡在我的面前，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心中忽然又不安了起来，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不顾一切去救项羽我不会后悔，可我的孩子也不能够就这样死去。
“我没事，孩子有没有事？”
项羽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站起身转过身去背对我：“你先养好伤，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
听到项羽这么说，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酸，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只想到救你，却没有考虑过他。他离开了也好，跟着我这样的母亲，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项羽在床边蹲下来，伸手握住我的手：“你不要想那么多，先养好身子。孩子没了，我们还会有第二个，没关系的。”
看着项羽憔悴的脸，我的心中充满了愧疚。这个孩子原本可以成为项羽的血脉留存下来的，却被我的冲动就这么害死了。
项羽当然不会怪我，可我也不能因为他的不怪而自我原谅。别过脸去不再去看项羽，暗自泪流。失去孩子的痛没有人能顾理解，只有我自己能知道，这是怎么样的痛彻心扉。
失子的疼痛打击让我没有心情去关心项羽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在很久之后想起这一段时光，我才知道其实在我来到军营时，项羽或许也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没有责怪，没有吵闹，在醒来哭过之后，我的眼眶似乎已经干涸，再也没有了泪水的滋润。项羽日日过来看我，看着我乖乖吃饭，乖乖喝药。
他经常讲笑话给我听，但是他的眼眶中却又隐藏不了的忧伤。我很想安慰他，可是我没有力气将安慰的话说出。哪怕是一个笑容，一个动作，我都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去做。
养病过程中，我知道项羽这一次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和刘邦商讨事情。原本他的打算是事情商讨之后马上回府，却因为我的意外受伤耽搁了。
七天之后，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项羽急匆匆陪着我回了清苑。
马车在清苑门口停了下来，项羽率先下了马车，伸手将我从马车上抱了出来。虞姬早就已经等在门口，看到我们连忙冲了上来：“将军，妹妹怎么样？伤可好了？”
项羽瞥了虞姬一眼，没有停留大步走进了清苑，边走边说道：“以后她的事情你不要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不一定是刀剑，对于虞姬而言，这个世界上最能够伤害她的，是项羽。
我心里知道项羽是因为我的事情在责怪虞姬，我想要劝慰，可是我没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情，我的心仍旧沉浸在忧伤中。
项羽将我送到天合园，和我一起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这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一点，什么事情都不要干，吩咐手下的人就好。我会让小菊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的。””
微微点了点头，脑海中又浮现了方才虞姬失落的表情，犹豫之间出了声：“其实这件事情和虞姬没什么关系，她也是为了我们好，你不应该这么对她。”
项羽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伸手替我倒了一杯茶递到我的手中：“你别管这些事情，好生养身体就好。”
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当初她是为了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才给我这么个机会陪着你。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很是不容易。这件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会预料到，若是归咎于她，她就太冤枉了。”
“好了，别再说了。稍后我会去看她。”项羽起身走到内殿，取了一件披风盖到我的身上，“这些天不要受凉，以后会留下病根的。”
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微微点了点头：“一路上回来，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去曼舞园看看虞姬吧，等我醒来我们再谈。”
项羽知道我是想要支开他，让他去安抚虞姬。虽然已经知道，他并没有说些什么，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待项羽离开之后，我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盒子拿出了其中的小鞋。
这是我为我的孩子准备的鞋子，在流胎之后，项羽吩咐人将所有有关孩子的东西都清理了，只有这只小鞋因为我分开放置被遗留了下来。
这些天，我和项羽很有默契的避开这件让两个人都心痛的事情。我们谈天谈地，但是对这件事情，我们都选择了逃避。
逃开了，却忘不掉。每每独处，总觉得心痛难耐。我想项羽和我也是一样。在我的面前，他总是表现的快乐，毫无阴郁之色。
忧伤总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像我不愿让他看到我的担忧。
项羽回来时，我已经将手中的小鞋烧掉。项羽陪着我用了午膳，带着我在花园中散步。还没有走多久，项梁就派人来叫走了项羽。
项羽自然是想陪着我，但是项梁遣人来叫，他不好拒绝，便嘱咐了我几句，匆匆离去。
项羽离开之后，我独自一人在花园里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虞姬的舞台。这里空空荡荡的，想来虞姬也没有心情在这里跳舞吧。
“夫人身子不好，这个时候怎么出来了？”
转过身，虞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她的美丽容颜泛上了几分憔悴之色，怕也是因为我的事情多夜难眠吧。
“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养了这么久，也该出来活络一下颈骨。”我伸手，很是亲昵的挽上虞姬的手腕，“项羽因为这些事情心情不是很好，姐姐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虞姬淡笑着，轻拍了拍我的手：“原是我的错，将军怪我也是应该。倒是你，是我害惨了你。”
“姐姐说什么呢？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转过身，视线移向远方，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都是命中注定。其实这孩子走了也好，活着对他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你变了。若是从前的你，断然不会说这些话。”
松开虞姬的手，大步踏上舞台，在上面席地坐了下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自然要变一些的。”
虞姬走到我的身边站定，蹲下身替我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若是知道如此，我断然不会让你去的。说来也奇怪，我在军营中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这些事情。你不过去了一次，便遇到了，说是巧合，却总觉得奇怪。”
拧紧了眉头，双眸泛上一层异样的光亮：“是呢，我也觉得很是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