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收,色沉暗,隐约的光没入了山郑而此刻的雪谷,正是空廖寂静,雪落不复,渐渐地渐渐地而消融。
转瞬的昏暗击破了四野的宁静,而众人却在一道破落的屋内游走,此中光线沉暗,破旧不堪,仅有一道清冷月光穿过那半遮半掩的窗牖才有了几番光色。
正当众人盘桓之时,屋内忽的明朗了起来,唯见其宋南归一袭狐裘大氅,拾着火把而来,云雾间烟尘呛鼻,散于一地:“这便是他为我们寻得住处?”
“正是此处。”贺琅玥回首,沉沉的点零头,“破败也便破败了,但这一无床铺二无床榻……”
话音未落,却见则鸢从其身后幽幽而来,伸手捂住鼻端,拍了拍眼前的灰烬:“是啊,长公主虽是从不受喜,但却皆是居于宫中的,纵然远行,但这番地儿,仅仅能够遮风避雨,如何能住得了人?况且,长公主身体抱恙……”
“也罢,总比露宿街头要好。”贺琅玥浅浅的叹了口气,看向其蛛网横生,纵不知这蜘蛛是何般的生命力,竟能再此冰雪地中生存。
风霜吹散着云鬓,染去眼底的清霜,她环顾半晌,走到宋南归的身前,近于咫尺,容色敛去,嘴角似月弯。
“借刀剑一用。”哐当一声,伴随着一阵声响拔剑出鞘,锋刃随着耀眼的寒光敛目,却未承想,她手持其佩剑挥然舞动,竟是为了扫开其屋中的蛛网。
“此剑承载着数万敌军的血肉,你竟以他扫蛛网?”宋南归的眼底有几分的不可置信,立在其身后,一手持着火把一目朝着蛛网纵生之处瞧去。
“难不成你要住其蛛网成堆之处?你受得,我受不得。”贺琅玥声色平静,留着背影明晰,狐裘披风覆着脖颈,惶惶而然。
言罢,宋南归眼底浮出了一抹笑,转身看向那已生息杂乱的木堆,伸手将其火把引去。
顷刻间,那干枯的树枝中燃起了篝火,其篝火的暖意渐渐的蔓延开来,用以抵御其屋外的寒凉。
“此处摆弄摆弄,也当似个人住的住处。”忽而之间,贺琅玥回眸对上其宋南归的眸子,然那篝火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徐步走到其篝火之前,将其佩剑置入其剑鞘之中,眸子被眼前的篝火燃的雾气朦胧,伸手向其捂去,微明的篝火将她清瘦的双颊映的愈渐清明。
盘踞坐下,在其篝火之旁,卸下狐裘披风,眸色流动,未觉其夜色之深,仅有寒风击打着这险些破落的窗牖。
“咕噜咕噜——”此间,一道声色惊破了此中静谧,贺琅玥惊然抬首,抚着腹间滚水之声,微微咬唇。
“饿了?”声色忽然出现其耳边,音调酥麻柔软,如铃似动,好不悦耳。
贺琅玥转首,恰然对上宋南归的目光,二人举目相对,仿佛世间凝滞于此,而她却率先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凝声道:“是又如何?”
听之,宋南归笑笑,原本的躬身陡然挺直,转身便朝门外而去。
“王爷,外头寒凉,您出去干什么?”则鸢见况,高声问道。
而宋南归的背影沉然,浅浅落下一言,单手负之:“围猎。”
高气清,草木犹疑,他卸下其车厢,仅留其一马,策马扬鞭朝着谷外而去,雪谷之中寒气刺骨,能为之所食的猎物尚少。
不过书中所言,雪谷之外不出几里便是如人间仙境的景色,远眺万里无垠,绿荫遍地,簌簌落叶下,远黛萧索间,纵是高山巍峨,壮美无伦。
“是个好地方。”他卸去披风挂于马匹之上,引着缰绳向前。
极目眺去,便是丛木葱茏之地,而其处的尽头,便是一片粼粼的溪流,纵有高山临边,但其意境沧溟,如荧似郁。
在其月夜之下,旷然无人,空蒙气韵,仿佛置身星河,星辉漫,无数的流萤翩然入境,丝丝缕缕的微光而掩映。
一切皆是如此美妙,粼粼的溪流清澈见底。并不深,只及腿根之处,微风及水波迎面而来。
他反身将缰绳向其高林大树上束去,回首间,便步入其溪流之侧。剑身出鞘,声色凛然,反握住剑柄猛地向其溪流处一扎,竟是一条青鱼跃然而上,他俯首捞住,竟是还活蹦乱跳的。
虽是言其来围猎,却是捞起了鱼来。想及幼时,便时常来河边捞鱼,手法竟还未曾生疏。
一条,两条,三条,直至捞的盆满钵满,才得以罢休。
他随之找到几颗果树,提手一揽,数颗果子翻滚而下,流转了半晌,才至于其鞋跟之处,他拾起几颗拍了拍,再从那溪水之中洗净,才敢放入竹篓。
“你本是杀敌破军的利剑,如今我却拿你来捞鱼摘果。”宋南归好笑的看向其佩剑,心下流云,回想起贺琅玥的模样,仿若与初识之时有了几分不同。
待他的言辞稍稍和润了些,再无一开始的利刃,更似与那墨颠交谈的模样。
关系需要维系,亦需要其守护,一切皆要一步步而来,急于求成,便况似最初时的模样。
满满一竹篓又是果子,亦是青鱼,牵着缰绳而走,却又三步一回首的看向其流萤翩然入境之景,微微赞叹。
直至再回雪谷,与方才全然不同的满地覆霜,被消融的细雪从屋檐上滑落,而那老旧的屋门险些垂落,他轻轻推开屋门,映入眼帘的却是那那险些着地倒睡去的贺琅玥。
他的眉目深蹙,指间一顿,即刻掷下手中的竹篓,将其迎上,拥入怀中,呼啸的风从门中拍来,吹得篝火摇摇曳曳,也因风色飒凉,她的睡意亦一散而去。
待其回神,见得却是那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容色顿住,从其怀中挪开,面面相觑。
近些日子,她因身虚体乏而嗜睡,近些日子偶然睡去也因常有之事,却未承想,竟是嗜睡到如簇步,坐着皆能倒去。
“你围猎回来了?”贺琅玥罢,眸光便顺其身后而去,那一笼竹篓,鱼跃而起,满满当当,惊了她的眸子,“这应当是捞鱼,并非围猎。”
宋南归连忙清了清嗓子,一道凝光骤然划过眼底,道:“皆为吃食,并无不同。”
他辗转起身,从一侧的竹篓中拾了两颗果子,递与贺琅玥,:“我去了也有一个半时辰了,你当也是饿了。”
边云雾尽散,簌簌寒风刮着枝叶翩然似蝶,渐然垂落,覆于窗外,而竹篓之中的青鱼以被其火烤的似若炭黑。
渐渐地,鱼香入鼻,似已入味,以鼻尖猛然嗅之,几分缭绕,将原本酣睡二人尽数勾起,皆来瞧此这谷中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