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下单无悔 > 游园

古木参成排成林,鸟雀啾鸣飞蹿其间恣意嬉闹于光秃秃的枝干间。蓝雅一时恍惚,不知身在何方。纵眼望去,见各式亭台楼阁半隐在树木之间,错落有致,这才知晓,她们是进了慕容府的中庭。

薜荔阁位处慕容府偏中心的位置,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去,都得绕过大半个慕容府。

两人沿青石板路走,路上牡丹秋菊花开繁盛,各色种类,分外迷眼,可渐渐越走到无人处,景色便单调下来。

青石板换作六棱石子路,两旁君影草花期已过,颓败枯黄。大片大片的草地空着,看着有些萧条。五十步开外有一堵玄色瓦顶的院墙,青衣女似乎对那个院子有些敬畏,很识趣地穿林躲开。

“君影草”是慕容府的族徽。用“君影草”做装点的院子,除了慕容远,哪还有第二个主人。

从她们一走进这院子附近时,蓝雅便能查觉到青衣女的身体有些紧绷。

她在紧张。

莫非这附近有暗哨?

蓝雅四下打量一阵,最后只能丧气地垂下头。

“溪亭日暮”的毒性麻痹了她的部分感知。暗地里那些守备的位置,她竟完全无法凭自己探知。

想来老慕容的别苑,守备必然要严密些,她便也打消了在簇胡来的念头。直到青衣女将她带出好远,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蓝雅才又活动起心思。

慕容远以为把她两条胳膊打脱臼便可以令她没有还手之力,却不想,他太低估了飞龙谷对她周身骨骼灵活与韧性的锤炼。

少顷,一堵镂空雕饰的灰白院墙出现眼前,四周安静远人。

蓝雅忽然一个退身,借青衣女挽住她的力道,将右胳膊正回原位。待那青衣女察觉不对时,已经为时太晚。

“你……”

蓝雅一个肘击脱身,而后迅速将人挤到院墙边,右手扳住她的后脑往墙上一撞,这便恢复自由。

“咯嘣――”

她用给自己的左手正回原位,稍稍活动了一会儿。

面前的院墙不过一人高墙上面藤萝飘坠,零星残余几朵花。拱门里波光粼粼,一条白石桥架在碧水之上九曲回环,宛若游龙。

蓝雅双手攀住壁沿,轻松骑上墙头眺望,怎料,就在目光触及那墙外之境的一瞬间心神震荡不已。

外面是片湖。

那湖东西长,南北狭。自白桥划断,一侧湖面缀满浅浅荷叶,另一侧则是碧波幽潭澄净无杂。

沙洲里芦苇荻花冒出青葱芽儿,又停着些鸥鹭白鹤。水滨上还培着芝兰玉树等不计,偶尔三两只黄鹂灰雀掠过水面,真真是不辩水。一条湖,一栈桥,便将四时盛景囊括其间。

春日已远,湖边那百花争艳的奇景犹在眼前;盛夏才过,湖中依旧“接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秋色渐浓,雁宿沙洲芦苇白头,自是饱了肚腹也全了诗意;冬雪未至,亦可在静水一侧,戴蓑衣斗笠,棹孤舟垂钓,折枝红梅放在船头,如何不尽隐士之趣?

会玩儿!

蓝雅感叹着,飞身腾跃,几步来到白石桥上细看湖景。

荷塘里有一块奇峻陡峭的假山,上面金粉大字楷书曰:“锦绣乾坤大”,字字端正,笔笔藏锋,底下又墨汁浸染篆刻了几行字。

她嘴角勾起一点笑意,运起轻功,点水踩叶近身去看。

碑上写的是这湖的建造原委:

慕容氏立家初始,正遇上城外倾河泛滥,湮没良田人口几多。族长慕蓉沅樱携了徒众若干,与倾河抗争八余载,终于平定水患。此后,慕容府“特修暗道引……倾河水入中庭成此元婴湖”!

蓝雅看到此处微微讶异。

在十里车马熙攘,屋舍相接的市井中修建一座原始丛林般别苑本身就是项劳民伤财的大工程,而这样一潭静水湖泊,却是借暗渠与城外水势浩荡的倾河贯连,所用所引皆是活水。

看这元婴湖的规模,只怕不止供人观赏这么简单。

她又留神看了看碑上的字。

这湖竟然是……迟狡子的手笔!

迟狡子何人?飞龙谷最精善奇门遁甲与工斧石匠之技的先师。他留下的鬼斧门至今还在为研制更灭绝人性的“试炼”场地的路上不懈奋斗,且越走越高远。

如今鬼斧门的掌门人采桑子正是他的关门弟子。那个倒霉蛋虽被蓝诺折腾得够本儿,但若真论起机关暗器的本事,鬼斧无人能出其右,就连蓝诺也不得不服气。

按照飞龙谷的规矩,出谷之人绝不得向外人提及那里的一牵其实就算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沧越上的人仅将飞龙谷看做一个神话谣传。自己从飞龙谷来与自己从阴曹地府来没多大区别。可是,这慕容府貌似与飞龙谷渊源不浅,到底又是因为什么?

蓝雅心中大惊,湖水悄然涨起,不知何时已经没过她的脚槐,石碑里传来细微的机关运转之声。

不好!

正当她要抽身回转时,水面上漫起一阵清幽的香气。她只吸入了少许便觉得眼前模糊,随后“噗通”一声,温热的荷塘水便漫过头顶。

岸上的树丛里传出一声芦哨,立时便有几个身影蹿出去报信。

湖面涟漪层层晕开,渐渐平静如初。

……

……

“你要走?”

她想,早该走了。只要这个人愿意,她随时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并且在那里活得好。

“我还会回来,用父亲的剑,打败你!”

云海涛涛,初阳才冒出一点儿红光,崖山的空气还是水汽淋漓的一片。那饶语气正如此时龙渊上的水汽一样凉。

“为何?”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眼神茫然若失。她嚅喏着嘴正在回答什么,可是蓝雅没有听见。渐渐地,那饶身影模糊成团,直到融入雪白的云翳郑

又不知过了多久,崖边,蓝雅一人空空地站着,直到露水浸湿了全身。她手上粘稠腥腻,有血。

那饶声音仿佛从邈远的云海中穿透出来。

“因为血魄只有一柄。”

只有一柄。

给了你,便给不了我;给了我,便给不了你。

蓝雅猛然清醒过来。

可惜,手脚已被貌似水草的东西缚住,全身被锁在一块巨石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