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下单无悔 > 逃婚

苏沫不再言语,自关了院门回屋。

观左说的话虽然气人,却也不无道理。

怀源叶氏与铜川慕容府素来交好,叶城主家里两位公子,叶曦行二。他那大哥哥叶晨成婚都两三年了。

本来两家并无结亲之意,只是年初时孙澈与姑苏朱陶家那盟约一定,西沧越的均势便被打破了。

慕容恒打着与九黎结亲的幌子南下,实际上却是去了怀源。可无论如何,最后这抽事仍是除了岔子。

叶曦那小子不肯沦为家族联姻的棋子,婚期前三个月默默地不出一声,每天假作要当新郎官似地高兴。临到婚期前一天,那小子才暴露真实想法,带着一早打好的包袱皮,风似的逃回山门。

苏沫见着他回来那天,山上下着瓢泼大雨。堂堂七尺男儿抱膝坐在山门老槐树下,浑身都是泥浆,看人的眼神那叫一个可怜兮兮。苏沫一时不忍,悄悄将他带回山门,藏在后厨房掌勺师兄钟越家里。

那几日,三个人都过得提心吊胆。一边要小心不能被旁人发现,一边又得替叶曦谋划长远。

直到某天晚上,姜宥那丫头半夜跑到后厨房找吃食,与叶曦撞了个正着,这下便是纸里包不尊。

事实证明,师父将她安排在将姜宥的院子隔壁是有过算计的。若非姜宥跑到吴欢师叔哪儿去告那一状,三人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后来的事。

其实叶曦根本不用藏,因为他家里人一早给吴欢师叔写了信,请师叔收留叶曦。不愿为家族牺牲幸福的不止他一个。人家慕容大小姐也不愿意。

听说就在他离开怀源不久,慕容府便遣人来厚礼致歉,还割让了几座矿山。叶城主追问之下才知,那荭邻大小姐竟是临照宫家的长子,宫商羽私奔去了。

这桩事情沸沸扬扬地传了许久,慕容府一连出了两位与人私奔的大小姐,又出了个暗通贼人,祸乱亲族的表小姐,日后门风怕是要大改了。

苏沫心里竟有些羡慕西沧越那几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转眼,冬至,前山校场。

桑丘论剑大会每月召开一次。从铭剑堂阶下到大院门外,乌泱泱地站满了人。无涯剑派式微多年,当年全盛之时,门下弟子,能从主殿排到山门口。

所谓论剑,不外乎是“天心正道之论”罢了。

这是祖师开山时留给后来弟子们的家庭作业。每个月,由掌门定下题目,四方剑堂分成两排,辩论命题。实在说不动对方时,便可比剑决胜负。赢方可以将提出的想法在山门中试行一个月。不服者自管抽号上台,一柱香为限,驳倒,或者放倒对方。

最后若持平手,便由掌门裁决。

这两年,洛顾禅的病时好时坏,裁决之事大多由观左接手,吴欢辅佐。今次论剑的题目便是两人共同商议拟订――论武学与论法的关系。

这题目一公布出来,苏沫觉得满山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可是四下看看,只看见众人一个个端庄持重地坐视前方,根本没注意她的存在。

苏沫总算才松了口气。

临近的姜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师姐,这题目怎么像是你出的?”

“胡说什么?我有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苏沫看着姜宥一张八卦脸,自没好气。

这丫头长相平平,没什么过人之处,就是爱看些话本子,爱听别人的闲话,还爱把别人的闲话写成话本子来看。

吴歌城晓岳楼里说书的风一皱是她家大伯伯。近年山脚下最卖座的话本子半数出自这丫头手里。

苏沫顶看不起这些拿别人私密换钱的勾当。尤其姜宥每回从他大伯伯手里拿到大把大把分红的时候,苏沫最看不起她。

“您是没那闲工夫,架不住有人上赶着来凑趣儿。”

这话便过分了。

“把话说清楚。”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观师兄素来只论山门实事,上个月修缮铭剑堂,上上个月开着义堂收学医弟子,几时论过这些虚头巴脑大道理。苏师姐,难道你心里没数?”

苏沫听这话不太对味,当下便没理她。大会上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一点儿没听进去。只等论剑大会之后,把姜宥堵在院门口,

“你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姜宥得意轻笑了一声:“师姐别恼,我方才也没别的意思。祝你同观师兄百年好合。”

耳边风声呼呼地吹,苏沫扣住姜宥的肩膀,疯了般地摇。

“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师姐有必要吗?”姜宥的眼里蹿着火。“桑丘首徒已入你袖中,难道还不许别人气不过说两句闲话?”

见苏沫仍是一头雾水,姜宥的眼圈便红了,仿佛是在委屈。

苏沫这才便想起来,自观左回西剑堂起,这丫头总是缠着他问些无关经要的问题。观左偶尔也同她打听些什么。

她从前写话本子根本无人问津,真正开始赚钱,却是从观左去绿狱独修那几年。

老话说:情意缠绵歌自远。

呵。

苏沫心中大抵有了计较只是不死心地要问个结果。姜宥险些被她逼哭了,含着眼泪恨恨地瞪着她。

“昨个儿他去掌门院里询问今日辩题,掌门留他说了许多话。今早你去风萧林,可见到了叶曦不曾?”

叶曦只比她勤奋一点儿,有时偷懒赖床也说不准。

“你没见到,他去见了。两人在西剑堂闭门谈了一晌。今早叶曦已经收拾包袱,下山回家了。你若现在去送一程,或许还来得及。”

姜宥擦了眼泪,阴阳怪气地说。

“你若是还有心,就该去送送他。也不惘那小子为你弃家,又为你辞别师门一场。”

苏沫闻言脑子嗡嗡地响。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也隐约猜到和她有关。这些年叶曦对她的情谊,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自欺欺人,装作不知罢了。可现在,就算那人要走,也不应该让他这样狼狈地走。

那样不对。

苏沫觉得。她至少应该与叶曦把话说清楚。

苏沫抛下姜宥,从山头一路往山下跑。路上都是雪,松松软软,一瘸一拐地走怎么也走不快。

若是她习过武就好了。那样她便也能如其余的师兄弟们一般,浮萍轻点,来去轻松。

雪水融进鞋袜,脚冻地失去了知觉。苏沫没了力气,喘着大气,跌坐在雪堆里。

山路白茫茫,遥遥地铺陈到远方。自山上向下望,看起来的不远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天上又飘飘洒洒地下起雪来。两边树梢结满冰凌。

身后似乎有人靠近,苏沫回头看时,却是观左举着伞朝她走来。他蹲下身,看着苏沫的眼睛问。

“去哪儿?我送你。”

没等苏沫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人拔萝卜似得拦腰抱起,还上下抖了抖,然后,观左便一手夹着她,一手举着伞,往回山的方向走。

“师兄,我不走这方向。我下山。”苏沫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观左怕她下来,便夹得更紧了。

“下山的路被雪封了,等开春雪化了再带你下山。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那时候就晚了!”

苏沫被欺负地没了法子,脑残似的咯吱观左胳肢窝。他仍然仿佛石头雕成一般,全无反应。

“那时候才刚好。”。

观左没头没脑地说这么一句,苏沫没听懂,只是眼看着临近桑丘山门,雪也浅了,观左才把她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