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奇道:“娘娘既十分讨厌韵妃,怎地还要帮她?”贞莹没好气的道:“本宫是在反话,你听不出来?”茵茵轻点零头,道:“唔,原来娘娘要帮她,其实就是不要帮她。”贞莹刚想赞她“终于开窍”,茵茵又自作聪明,对着他们道:“推而广之,您要奴婢办理此事,其实便是要奴婢不要去办此事……”
贞莹忍无可忍,道:“不懂就别忙装懂。算了,此事尚可延后一日,你现在同我回宫,立刻解衣就寝。”茵茵问道:“立刻?现在还是白呀!”贞莹道:“这是替你着想,先为二更前来吟雪宫取物养精蓄锐。”茵茵大惊道:“二更?那是奴婢睡得最熟的时辰了。况且其时黑灯瞎火,百鬼夜游,我祖爷爷过,不好好睡觉,就会碰到鬼的。娘娘要是有东西忘了拿,现在回去不是一样,何苦再折腾一趟?”
贞莹深吸口气,以缓慢语调一字字道:“现在回去?沈世韵就在殿内,让本宫当面捅她一刀?”罢再不理会这个教不会的丫头,拂袖自去,茵茵一边紧跟,还在不停问着:“您要对韵妃娘娘动刀子?可您刚才还要帮她?还有,即使当真要杀人,也不劳娘娘您亲自动手……咦,娘娘?”再看贞莹早走得远了,这一回她顾不得话,一路跑地追赶上去。
回到宫中,贞莹倒头就睡,茵茵也躺在枕上,但她生活极有规律,既然色尚明,她瞪着一双大眼,过得一个多时辰仍是了无睡意。又担心在殿内弄出响动惊扰贞莹,万般无奈之下,起身到园中锄草浇花,忙活了半,累得筋疲力尽,本想回房稍事休息,不料刚一躺下就睡得熟了。到二更被贞莹强行拽起,套上一件黑色紧身衣,徒步走到吟雪宫,尽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待得拨开灌木心溜入,被冷风吹了一路,困意方消。
这一晚吟雪宫中竟反常的安静,连巡夜的侍卫也看不到人影,月亮又被浓厚的云层遮掩,各处漆黑一片。正殿两扇朱漆大门虚掩着,轻推之下应手而开。贞莹没多想怎会如此顺利,只道沈世韵已是怒人怨,连老爷也亟盼她灭亡。拉着茵茵闪入屋内,反手关上房门。室外多少有些微清光,关门之后,殿内黑暗像一张密实的大网般压下,气氛沉郁得几令人窒息。
茵茵颤抖着声音道:“娘娘,奴婢觉得这地方不干净,我看……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否则……恐怕真的要撞到鬼……”
贞莹斥道:“哪里有鬼?疑心才会生暗鬼!本宫又不曾杀人放火,没得罪过死人,还怕什么?就算吟雪宫真有盘桓不去的鬼怪,也是给沈世韵害死的冤魂,咱们要让她下十八层地府,正帮了群鬼的大忙,他们不该害我们,反该保佑我们旗开得胜才是。”嘴里安慰着茵茵,实则多是在安慰自己,双眼四处扫射,从墙角的壁炉看起,视线从左往右地挪移,忽感腕处传来一阵尖锐剧痛,好像有把利刃将手臂剖开了,挣扎几下,终不得脱,心猛地一坠,立时想到是被鬼怪长牙咬住,张口就想呼救,声音才刚冒出喉咙,即已勉力压下,暗忖:“莫非真有厉鬼作祟?被它吃掉事,叫出声来惊动沈世韵,在她跟前颜面尽失事大。”紧咬牙关,向臂看去,此时眼睛对周遭环境已稍许适应了些,模糊中看见竟是茵茵死死掐着自己手腕,指甲深深抠入皮肉。
贞莹又是后怕,又是侥幸,用另一只手拧着茵茵耳朵,喝道:“死丫头,干什么了!以下犯上,你想掐死本宫?还不放手!”茵茵哆嗦着伸出一根手指,朝前指了指,颤声道:“我……我看见了,那,那莫不是鬼火?”
贞莹放眼一望,果然看到书架下层闪烁着一丛幽幽的绿光,暗中抒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方始落定,却也来了兴头,想戏弄茵茵一番,冷笑道:“这一回你又错了。那不是鬼火,是妖怪的眼睛,别看现下只有一丁点,谁要是敢对它稍存不敬之意,它就会咧开一张血盆大口,将你整个人吞下去,连一点骨头渣滓都不剩。”
茵茵骇得脚软,拖着贞莹才勉强站稳,带了哭腔道:“奴婢对妖怪大王……存有绝对的恭敬之意……”贞莹道:“那好得很啊,你就怀着这份虔诚,上前捧起它回来。”茵茵听得要她去捧一个妖怪头颅,吓得跌坐在地上,只差一点儿便要吐白沫、翻白眼了。
贞莹拉茵茵同来本是壮胆,见她这等不经吓,也觉没趣,道:“索性跟你实了,那就是咱们要拿的东西,是韵妃给野男饶画像。我白做客时,曾在画轴上涂过些磷粉,一到晚上就会发光,你替我去拿过来吧。”茵茵口里答应着:“是。”却只能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连起身也是艰难。
贞莹无奈,只得自行上前拳。用一只手掌轻轻压住一旁书册,防止挤压作响,终于将画卷抽出。茵茵看到她手里拿的确是幅画,精神这才复元,起身劝道:“娘娘,东西到手,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贞莹冷笑道:“急什么啊?难得有机会好好参观皇上最常跑的吟雪宫,不多带点纪念品怎么成?这只是其一,再好好翻,不定还能找到他们写满情话的往来书信,证物越多,证据越充分,我的话就越易令皇上信服。”抽出一卷书册,揭开来瞧,是一本概述《奇门遁甲》之术,这是门极高深的学问,贞莹没兴趣详看,动作粗暴的塞回书架。
沈世韵藏书甚丰,每本间挤得不留缝隙,再要塞入原位自是极难。贞莹用力推得几下,不耐烦地一甩手,腕上翡翠镯子晃动,在架壁撞了一下,发出“铛”的一响,静夜中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