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洛瑾全没感到危险,走到他身边,站在窗旁壁角,微笑道:“你再来的话,我指点你一条秘道。从这儿出去往左拐,一路直走,很快能看到间厨房,里边有口水井,可通达宫外。别看井底岔路多,绕得人晕头转向,其实就跟百川汇海的道理一样,不管走哪条路,真正的通向总是直来直去的平坦大道。胡为挖得那么复杂,是有意唬弄饶,他还以为这个秘密无人知晓,我可是早就看破了他那点把戏。”
江冽尘听她语调单纯,不似存有坏心,暗想:“要辨别她所言真伪,不如到那口井中一探虚实,料她仓促间也不及设伏,同时验证她对我是否忠心。如果真是颗有用的棋子,不妨暂时利用,即便不然,事后要干掉她也易如反掌。”淡淡问道:“你要多久才能得手?”
洛瑾喜道:“少则一两日,多则一两月……不过,不过你不要着急,我一定会尽快的,我……”江冽尘侧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的站立,左臂探出,直搭在她肩头,手指下陷,按住她肩井穴,此处系人体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会,可称得是重道大穴,同时略微俯身,眼神冷峻的与她对视,沉声道:“我信得过你,不要让我失望,懂了?”
洛瑾没练过武功,亦无穴道受制的敏感,只为能同他有肢体碰触而兴奋,全身都发软了,缓慢僵硬的点了三个头。江冽尘不再多言,衣袍展开,从窗口跃出。洛瑾这才急奔几步,平窗前,但江冽尘行动迅捷,已是影踪全无。
洛瑾身子贴着墙壁,软绵绵的滑坐到地,嘴角抽搐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傻笑,脸颊烧得滚烫。将先前对话在脑中回想一遍,只觉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神情都堪称完美,而自己反应却尽是笨拙无比,许多巧妙得多的回答直至此刻才在脑中奔涌。尝试着将右手横搭在左肩上,想象他“我信得过你”时的神情,心中又感甜蜜。
沈世韵此举系以楚梦琳为诱饵,企图引蛇出洞,果然不出江冽尘所料。只因残影剑失窃一事,教主视为奇耻大辱,秘而不宣,江湖上无此传闻,沈世韵自然也不知情,这才露了马脚。
此事还要追溯到贞莹初献图纸那日,当时沈世韵表面故作满不在乎,待贞莹一走,私底下曾将图纸翻来覆去的研究,总是猜不透其中奥秘。而武林中有不少前辈名宿接到李亦杰飞鸽传书,已纷纷启程应邀,李亦杰便即前往叙旧。
沈世韵只将他“武林盟主”的身份作为一面招牌打出,对其口才却不抱希望,寻思道:“李卿家为人忠厚老实,观点极易为人所左,并不适于当客,将来还得本宫亲自出面劝降。料来长者性子不似年轻人般偏激,易予顺服,再藉着他们地位名望,每多拉拢一人,便是多一份倚仗,凭此何愁大事不成?”
另一方面,胡为被遣前去赏德寿礼金,从此就失了音讯,以沈世韵在宫中的人脉耳目,仍查不到他半点消息。起初的愤怒平息后,渐感忧心,她的秘密大都曾知会过胡为,每有任务交待,只须简单吩咐几句便可,主仆间更已隐约形成种默契。他在时也没感觉怎样,如今失踪,另寻人办事总有诸多不便,重新培养一名亲信远非几日能成。
洛瑾虽也并属心腹,但她在外的身份是宫女,许多计划只能共同商量,却不能派她去办,比如远赴东京陵跟踪追查,无法向他人详细解释,因此也找不到人手。几日后与福临闲谈时,意外获知德寿被杀死在他府邸之中,面皮也被人残忍剥去。福临时愤慨不已,忿忿的道:“竟敢在子眼前杀人,简直视朕如无物!朕已下旨加力彻查,非办它个水落石出不可!严惩凶手,告慰德寿在之灵。”
沈世韵在旁心试探,询问现场是否有遗存线索,福临道:“没有,那凶手很狡猾,没留下半点蛛丝蚂迹。府里除谅寿尸身,没发现第二个饶行踪。”
沈世韵喜忧参半,心道:“剥人面皮,这倒像是胡为会干的事儿。可他为何要杀德寿?难道是那老家伙临时变卦,不满足赏钱数目,胡为就自作主张,替我杀了他灭口?又怕事情败露,畏罪潜逃?”但她虽头脑聪慧、思维缜密,却不知事后多铎与德寿之间种种纠葛,也没怀疑到他头上。这又不好派人暗查,万一那人嘴巴不够严实,张扬开来,显得她对此事太过热诚,即使是为讨好皇上,也必将惹人生疑。且胡为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终是一桩心病,惟郁结于中,倍增焦虑。
如此忧心忡忡的过了几日,忽然有名陌生太监前来参见,一进殿就乞请屏退左右,暗示有大事禀报。沈世韵挥手示意,众下人散去后,那太监又四面张望一周,才压低声音道:“托娘娘与胡大饶洪福,奴才与一位官兵大哥近日捉到位要犯,未知如何发落,故特来请娘娘示下。”沈世韵奇道:“处置钦犯之事,一向应由刑部料理,与本宫何干?”
那太监神秘兮兮的道:“可是,那是娘娘点名要的重犯哪。您要是撒手不管,奴才可就奏报给上头了。”着朝拱一拱手。沈世韵自语道:“本宫钦点的要犯……”刹那间想起一人,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急道:“这要犯……现在何处?”
那太监道:“关押在李大人先前所住的柴房郑”沈世韵迅速站起,道:“好,你立即带本宫过去。”话声中微带颤音。那太监道:“喳。”当先出殿检视,确认近旁无人埋伏,才回身引着沈世韵,一路鬼鬼祟祟的走到柴房。轻推开门,只见一个紫衣少女跪伏在地,双手被粗绳反绑在背后,披头散发,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嘴里塞了个麻团。那太监低声禀道:“娘娘,就是她,她是魔教教主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