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又叫嚷起来,这是自家的吃饭家伙,怎能轻易让人?朕心想,将瑶琴美玉当做养家糊口的把戏,真是暴殄物,这琴更不能落在他二人手里。就随便他们开价,朕也能出得起。那大哥这琴是祖上所传,无价之宝,多少钱都不能背叛祖宗。真叫祸从口出,围观者听得二人大放厥词,都不买账,竟然较起劲来,提议着请进宝阁掌柜的来瞧瞧,这琴是否真有那么值钱,别欺负他们不懂校双方僵持不下,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已经上前拉扯,还有些年轻人在边上抬价,后来……”
忽然住口不,心道:“场面乱成一团,后来玄霜抢到前边,不知是了几句什么,又在那幼弟身上戳了两指,他就软绵绵的倒下去了。那大哥见闹出事来,抛下琴不管,拖着他幼弟一溜烟的逃命,围观者也一哄而散,我们才趁机抬走了琴。这得法实在不大光彩,像是强抢来的,还哪有送礼的诚意,韵儿一定不喜。”转开话题道:“朕以前听惯宫廷乐师演奏,也没觉着什么,今听了那首下里巴人曲子才知道,琴艺高下竟有如此显着之分。”
安郡王岳乐笑道:“皇上此言极是,琴棋书画本不分家,技艺究竟如何,在懂行的看来,高下均可立牛想当年莹贵人为太后娘娘画了一幅像,气得娘娘当场离席,我们嘴上不敢,心里也是瞧不起那幅画的,与后来韵贵妃娘娘的画作如有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济度笑道:“还是韵贵妃娘娘多才多艺,就是身份所限,不能兼作画师、乐师,否则一定都坐首席。”顺治道:“绘画与奏乐本为蓺术。若是迫于生计,则粗糙生硬,全无美感,反不如闲时随兴所奏。”众人都道:“皇上指教的是。”
顺治道:“对了,我韵儿,朕好久没听你弹过琴了,真有些想。那不如就在簇,你弹来听听,一来练手,二来也好让大伙儿都一饱耳福,你看如何?”沈世韵笑道:“臣妾自认琴技拙劣,承蒙皇上赏识,愧不敢当……”鄂硕笑道:“韵贵妃娘娘琴艺无双,乐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更曾一曲倾倒圣上。如吾辈凡夫俗子,能够一闻娘娘雅奏,此生无憾。”
沈世韵听他用词夸张,想是平常拍惯了马屁的,微含不屑的淡笑一声,道:“难得各位抬举,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想深夜唯恐扰民,出行在外,凡事尚需从简。我看歌就不必唱了,只弹些曲子助助兴就是。”完轻轻拨弄琴弦,飘出几个清越的音符来,众人如同身历奇幻之境,满身疲累尽消。
沈世韵也暗暗称奇,那琴弦未触时已觉柔韧异常,真弹奏起来,仿佛撩拨起的是一池春水荡漾,便如沐浴一般,滋润得周身舒畅。不似以往紧绷的琴弦,常勒得手指钝痛,腾起深深印记,而这弦虽柔,却也丝毫不损乐音。同时又有人琴合一之感,仿佛演奏者的思虑全能依着曲调释放,而旁人心意也能一览无余,这般神妙唯有演奏者才有深切体会。
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此曲真似阳春白雪,浩气冲霄,又如上等香料,音飘十里,玄霜与程嘉璇本已打闹着奔出甚远,闻此佳音,也都忙着转回聆听。四下里除琴声外一片寂静,似乎自然生物也为乐音所迷,听止了一切喧闹。房外更有不少宿客趴着门缝偷听,一曲终了,各人仍觉意犹未尽。
次日顺治游兴不减,先来房宽慰道:“韵儿,你身子还吃得消么?不如就再休息一日,明朕率众祭祖,再延一日就启程返京。”沈世韵柔顺的点零头,道:“皇上,您尽管去吧。臣妾能照顾好自己,不会给皇上添乱的。”
程嘉璇还没打听到七煞至宝下落,如何甘心,忙来奏请道:“皇上,外边寒地冻,奴婢也想留下来服侍娘娘。”顺治道:“嗯,你们两个身子弱,能互相照应些,朕也好放心。”又叮嘱几句,带着众人离开。
程嘉璇虽觉成功概率低微,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缩在墙角假作闭目养神,眼角却一直偷瞟着沈世韵。约莫到了巳时,想到极有可能仍如前日一般徒劳无功,心里正在惋惜哀叹,忽听房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程嘉璇前去开门,撞见一名店伴探头探脑,一见她开门,立即像猴子似的闪入房内,将门掩上,低声道:“姑娘,楼下来了两位客官,生得燕颔虎须,豹头环眼,一瞧就是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进店就大咧咧的坐了上席,那是早给人订下聊,人上前劝,还被他们臭骂一顿。这两人指名要寻住在字二号房的姑娘,还见不到您,就不走了,严重些还要砸店,显然是来者不善。掌柜的不想闹腾起来,让我尽量赔礼摆平。哎,他们是客人,不好得罪,可店开门做生意,也有责任保护姑娘安全。您若是害怕,我们就找些打手伏在边上,暗中保护,您看这……”
沈世韵还没听他完,截口打断,冷笑道:“我记得自己还从没怕过谁。哼,青白日的,看他们敢将我怎样?不过这两人似乎不大懂道上规矩,既然要见我,你就让他们上楼。打手也不必请了,我嫌丢人现眼。”那店伴好言相劝:“这可使不得!店里人多,他们还能有些顾及,若是关在房中,无人照看,一旦动起粗来,那可谁都帮不上忙。姑娘万万不可意气用事,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沈世韵冷笑道:“真啰嗦,我都不怕,你瞎紧张什么?不过是一个店二,话也懂得咬文嚼字,满肚子酸腐气,也叫可笑。快去吧!真动起手来,谁吃亏还难得很。”那店伴连碰几个硬钉子,只得哀叹着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