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全没心思理会众人,几步奔到孟安英床边,半跪下身。见师父眼神涣散,几络头发搭在脸上,却也没拂去,面容极其憔悴,此时只像个一碰就散的枯架子。南宫雪捧起师父的一只骨节横突的大手,轻轻贴在脸颊上,泪水流了满脸,低声唤道:“师父……师父……”前时对孟安英的所有怀疑、不满,在此通通都成了过眼云烟,只能看到孟安英奄奄一息的惨状,悲痛难抑。
孟安英低唤道:“雪儿啊……”南宫雪忙将孟安英的手握的更紧,道:“师父,弟子在这里,您看到我了么?”孟安英叹道:“唉,你长大啦……”语气不似先前对李亦杰话时的严厉,反是展现出了些慈父的温和。南宫雪受宠若惊,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能立即乒在地,亲吻师父的脚,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求得宽恕。
孟安英续道:“见多了世面啦……”南宫雪含泪点零头,孟安英又自嘲似的道:“师父的话,也都可以不听啦!”南宫雪只想着“千对万对,都是师父对”,因此对他的话一律点头,听到这句才醒觉有异,急道:“弟子……没有不听您的话!难道您心中,仍听信了众位师哥的传言,因而存有疑我之意么?”
孟安英苦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是真是假,为师不想跟你争辩,但愿有一,一切都能水落石出。雪儿,我真没想到,在我的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一面。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再回来?是来验收成果的吧?瞧瞧我这个老废物,伤势之重,可还合你心意?”
南宫雪全身僵冷,当即指发誓道:“师父如此,弟子万死难赎。我当然希望师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从前在崖顶,弟子始终严守清规戒律,最后……最后却是被人掳走的。可弟子一得知华山派有难,不顾路途遥远,当即转回来见师父,从没存着过一点坏心,否则,打雷劈,不得好死!”
孟安英道:“托你的福,我华山派总算还一息尚存,没给那个妖女灭去满门。雪儿,你和亦杰,都是好样的。”李亦杰突然听他语气温和的提到自己。急得立刻凑过头去,只听孟安英续道:“你们师兄妹是人中龙凤,一个是做了朝廷走狗的武林盟主,一个是强盗窟匪首的压寨夫人……就让大伙儿都看看,我孟某人,穷尽毕生心血,究竟栽培出了怎样的两个好弟子!”
南宫雪自知他反话正,倍感伤怀,泣道:“师父,您是要活生生的将弟子的心剖开来啊!我并非舍不得世间釜,实是真正无奈,这还不是刚一逃得自由,就立即赶回华山领罪了?弟子甘愿延续那面壁终身的惩罚,再无怨言!”
孟安英苦笑着摇了摇头,脑袋只是在枕头上幅度轻微的摆了两摆,道:“罢了,罢了,此时再罚,还有什么必要?你不是已经下山,又到那大千世界走过一遭了么?再如何延续,也达不到当初的惩戒目的了!雪儿,你我也是师徒一场,可你却总也没能明白师父的苦心!”南宫雪听他语气凄凉,竟有将自己也逐出师门之意,慌道:“不,不,师父,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孟安英语气微转严厉,道:“你明白什么?你不是一直怨恨,我罚你面壁终身,这个惩罚太重了?当日在昆仑山顶,你没听从师父一贯教导的除恶务尽,因一念之仁,阻止我们当场诛杀那叛徒陆黔,给他逃得性命,还当上了青寨的头目,这些年疯狂的向我正派寻仇,死在他手下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他手上的每一笔血债,都等于是你同样欠下来的,你可知错!”
南宫雪被这句责问得头脑一空,经师父一,才醒觉当初放走陆黔确是铸成大错。但内心深处总隐隐有些不服,声道:“不管怎样,处决他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千刀万剐?”
暗夜殒听他们师徒对话许久,早已等得不耐,推开面前拥挤的人丛,踏前几步,冷冷道:“你这老东西得理不饶人了,是不是?的尽是些歪理,若是你们偷练了祭影教的功夫,我们另去为非作歹,也都得算在你们头上了?简直一派胡言!”冷视李亦杰一眼道:“原来你这废物连你师父都没搞定,亏我还对你寄予厚望。”
附近的华山弟子见他言词挑衅,防他突袭孟安英,一齐抢上,架起长剑阻拦,喝道:“站住了!”暗夜殒环扫一眼,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华山派的待客之道?我算是领教了!”
孟安英躺在病榻上,略微偏头,看向暗夜殒的瞬间,眼里蓦的射出严厉寒光。竖起一根手指,颤巍巍的对准了他的方向,道:“我认得你是残煞星暗夜殒……待客之道?亏你得出口!应邀而来的才算客人,我几时请过你这魔教妖人了?”
南宫雪低声道:“师父,是我跟他一起来的,有些事您还不知,殒公子他……”暗夜殒冷冷道:“住口,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引为谈资。”南宫雪垂下眼帘,满腹委屈。
孟安英怒道:“你为什么把他带来?嫌我死得还不够快,想把我活活的气死?”那三师哥道:“师妹,师父平时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我们你勾结魔教,你此前还抵死不认,现在还有何话好赖?”一边着,仍用饱含敌意的厌恶眼光打量着暗夜殒,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但惧于他素来威势,却又不敢贸然造次。
暗夜殒毫不理睬,道:“孟安英,我有话问你,你不敢见我么?”孟安英双手抠着床板,拼着一口气喝道:“拦住他,拦住他……他是魔教江冽尘的走狗,别让他靠近了!”
暗夜殒闻言大怒,抬手将拦在身前的华山弟子拽开,走到孟安英床头。南宫雪一惊,身子向孟安英头部侧了侧,还想保护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