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她厉声一喝，殿内侍立着的几名武士立即上前就要拿办城邺。
“滚一边去。”太妃眸中怒火交炽，可当她忆起今日叫他来的目的，又只得挥手没好气地令武士们稍安勿燥。
冷冷盯着城邺那张桀骜不驯的俊脸，太妃眼里的怒火渐渐隐退，不得不承认达拉亚还是有些眼光，面前这男人仪表不俗，怪道达拉亚会动心！
“给瑞亲王看座。”她一声令下，便有人搬来椅子。
城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
“瑞亲王，我今有两条路给你，一生，一死，你待要如何选择？”她闲闲拨弄着手上扳指挑眉道。
“哦？”城邺闻言微一哂，“那要看是怎么个生法，又是怎么个死法！男儿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也绝不坐着生！”
“瑞亲王，你可要放明白，我蒙古国力虽比不上大清，但你们大清早些年四方征战，国力物力亦耗损巨大，且如今民心思定。你们那皇帝老儿膝下阿哥众多，你不过区区一个亲王，就算太后宠着你，可你想想，皇帝老儿会听从太后之言为了你一个亲王就轻易贸然向我蒙古宣战么？更何况，边境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日我可是亲自率众送‘你们’离了蒙古！”
倒瞧了这女人，城邺不动声色地看看她，那日他对达拉亚仔细我大清兵临城下，不过是唬达拉亚而已，两国开战岂是儿戏，更没有为他一个亲王而发兵与蒙古大动干戈之理！
可是，这女人找了他来究竟意欲何为？
城邺心下虽然好奇，却不去问她，静待她自个出来。
太妃等了片刻，不见他发问，果然自己了，她道：“我也不跟你玩迷藏拐弯抹角了，我没那闲功夫和你磨叽。直了罢，达拉亚你也见过了，若你不想死在蒙古便娶了她！”
“哈，哈哈哈--”城邺仰头大笑，笑得空气似都震荡了。
“你笑什么？难道达拉亚还配你不上么？”太妃怒而起身，愤愤盯着他道：“在我们蒙古多少王孙贵族想娶达拉亚，你可别不识好歹！”
“谁想娶你便把她许给谁好了，对不住，告辞。”
城邺收起笑，起身抬步欲走，那几名武士刷出抽出刀，沉下脸挡在他面前。
“我给你三日考虑，想清楚再答复不迟。若依了，乌日娜和你都可活命，否则你俩都得死！”太妃罢转脸对边上内侍吩咐道：“带瑞王去偏殿好生款待着。”
入夜，一轮圆月静静悬在树梢，城邺腕上足上镣铐仍未除去，他伫立窗前，深锁俊眉。若不是离京前大意，没料到此行凶险，他又怎会一再嘱咐林弘文等要严守京城，密切注意京里动向，不得私自离开呢？否则又何惧会陷身在此，林弘文等自会寻来。
城邺向来行令严格，不允手下有丝毫差池，凡下令有不服从照办者，一律格杀勿论，是以林弘文等即便久等不见他转去怕是也不会寻来！
难道他真个要把命丢在此？不，他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不能忘了父仇母仇，身为人子若不能替双亲报得仇还有何面目立足于地间！
倾城，想起倾城他心中隐隐一痛，这些年来倾城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只到雨闯进他心里，这根刺才隐退，但在这晚，在这一刻，却又清晰浮现。
为何皇帝老儿能轻易从他身边夺走倾城？只因他是皇帝！夺去了却又不好好珍惜于她，以致她红颜薄命，早早就魂归国。这一生，他已痛失倾城，绝不能再痛失雨，他过要保护她，他不能让她跟着自己不明不白葬身在此！
“很好，我就知你会想通，你果然没令我失望。”翌日，太妃站在城邺面前脸上浮着得意的笑。
“可我有三个条件。一，出是何人背后与你串通陷害于我；二，放出乌日娜；三，达拉亚只能做妾。”
“何人害你日后我自会告知，至于乌日娜，在你给了她休书和达拉亚成亲后我便会放了她。”
“妄想，糟糠之妻焉可弃！”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不过是个冒牌货？她算得哪门子的糟糠妻？如果不想她死，就休了她！”
城邺面色一凛，知道雨是冒牌格格的人屈指可数，蓦地，他心中浮起一人。难道竟是睿祺？他为撩到雨便勾结太妃欲取他之命？不，怎么可能？睿祺与他从玩到大，他又岂能不知他的禀性为人？
可是，很显然，将雨是冒牌格格透露给太妃的便是与她勾结之人。而知道雨是冒牌格格的除去睿祺还能有谁？是了，怪道那日初来时太妃与雨的是汉语。该死，他居然没早料到这其中有鬼！
太妃看看他，不紧不慢地道：“如果你没想好，没关系，我过两日再来听你信儿。”
“母妃，原来牢里那乌日娜是个冒牌货啊？”
太妃出来即撞上达拉亚，她点着她鼻尖道：“你躲在这里偷听做什么？都了让你别急，安生呆在你宫里。母妃出面你就放心罢，这瑞王跑不了，定会是你的夫婿，这两日你绝不可来见他，听见没？”
城邺仍未被送回水牢，但太妃也不让他在偏殿住了，而是将他另安置在一偏僻院落，看似此处荒废已久，清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在太妃看来，城邺定会答应这桩婚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她怕达拉亚在这两任性跑来看望城邺，只得加派侍卫严加把守，让城邺在此养伤。反正他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也委实不适合做新郎官。但她也笃定，为了牢中关着的那女人，城邺不会逃。
“王爷，药上好了，您可以把衣服穿起来了。”
御医起身，向城邺微微一礼。其实太妃本来允诺派个奴婢前来照顾城邺，为他换药和服侍吃穿，省得到时候婚礼上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也是个麻烦，其实私下里，太妃还是希望能有人近身监视城邺的一举一动。
但达拉亚听了顿生醋意，什么也不答应让别的女人接近城邺，还任性地大发了一顿脾气，大妃也只得作罢，退一步让御医每日定时来给城邺换药，顺便看他情形如何。但不管达拉亚怎么闹，太妃就是不同意她去见城邺。达拉亚来了几次，皆被侍卫阻在门外。
见城邺没有答话，御医默默收拾了东西，又和城邺打了声招呼，点了头走出去。这些来，他已经习惯了城邺这态度，他给城邺医治数日，城邺从未过一句话，总是一副深思的模样，与其不喜言语，不如闭了自己的内心，冷漠得仿佛寒冬傲雪，封能冻结到饶全身。
听到关门声，城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这才起身拿起放在床榻上的衣服。这是前日太妃派人送来的，他们本是拿了件蒙古服给城邺，但他拒不换，还将蒙古服直接扯烂。太妃无奈，也不能让他总穿着那身残破的衣裳，这才又命人拿来城邺带来的包裹。
城邺将衣衫套在身上，系好衣襟踱到窗前，望了一眼院子里的层层持着武器的侍卫，嘲讽一笑。雨还在牢中，他答应过要好好守护她，又怎会丢下她一人独自离开？
他心情烦躁地在屋内踱起步，得不到雨的消息，让他心里如针扎一般无法安定，但又束手无策。尽管他可以避开守卫，想办法去牢里，但若是被发现，恐怕会给雨带来更大的灾难。
太妃的交换条件连日来都困扰在他心头，他明白答应下来意味着什么，娶了达拉亚，自可以将她丢在一旁不理会，但休掉雨，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她，只是想到这里，便让他揪紧了心。
城邺在椅子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把茶盏端在手中，依旧心事重重。
“那边情况如何？”太妃倚靠着坐榻，乌尔乔遣退了一旁的侍女，自己为太妃捏着肩膀，太妃则惬意地半闭着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着跪在殿中的御医。
御医磕了个头，恭顺地答道：“回太妃，伤口有所好转，应是能赶上与格格的大婚，其他还和前几日没什么变化，不肯开口话。”
“哼，只要他还老实，就由他去吧，他最好别想给我搞出什么花样。”
“母妃，您若不放心，让儿臣去看看？”
一旁的乌尔乔适时插话进来。其实一早达拉亚就偷偷找过他，她被太妃明令禁止去见城邺，但也牵挂着城邺的情形和想探听他的决定，软磨硬泡都不起作用，无计可施的达拉亚只得来求乌尔乔，让他帮自己去见城邺。乌尔乔拗不过妹妹，只得答应下来，眼下正是个好时机。
太妃睁开眼，浅浅的目光落在乌尔乔的脸上。乌尔乔有些紧张，他自到大，都习惯了听候母亲的命令，些微的隐瞒都让他觉得忐忑。谁知太妃只是微微一笑，“也好，你去探个虚实也比较方便。”
“母妃放心，儿臣一定用心做好。”
“那就快去吧，有什么事回来再。”太妃着，挥了挥手，重又闭上了眼睛。
乌尔乔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乌尔乔推门而入的时候，城邺还在凝神想着雨的事情，见乌尔乔，依旧坐在原地，并没起身，也不打招呼，对他根本视若无睹。
乌尔乔也不在意，走到城邺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也坐了下来，侧目打量着城邺。
“瑞王爷，这里待得可还舒服?”
城邺牵唇冷笑，“对我来，和大牢之中没有什么分别，我倒宁可返回牢中去。”
“别这样，你即将成为达拉亚的夫君，我的妹夫，你想再去牢里，就算我和母妃答应，达拉亚也不会应允，她可是很担心你，但自己被母妃限制不准来见你，这不就托我来问候于你？”
“这话似乎言之过早，我是否会娶你妹妹，都还是未知。”
乌尔乔不急不恼，也拿起另一只茶盏，倒了杯茶浅酌一口，“瑞王你真要拒绝么？你可要三思而后行，事关你和那女饶性命，且你若与我蒙古联合，我们自会帮你得到想要的东西，对你来，只百利而无一害。”
城邺神色一凛，之前无论他怎样问，都没办法问出京城与蒙古有勾结之人，乌尔乔一番话明显意指若他娶了达拉亚，蒙古便会放弃原本的盟友，与他一心，他身负父母深仇，不能在此功亏一篑，这无疑是一招缓解之策。但休了雨，还是让他迟疑。
“我这妹妹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略有些任性，但她还年轻，也算不得缺点，她一向眼高于顶，如今就对你一心一意的喜欢，瑞王你该觉得荣幸才是。”
“哼，我担当不起，情愿不要。”城邺冷声道。
乌尔乔扬了扬眉，“对了，方才我母妃好像，要给那女人送些好饭好菜，就不知道，吃完这顿，她们是能重见日，抑或有生之年，最后一餐呢？”
“你--”城邺拍案起身，怒目瞪着乌尔乔，但乌尔乔笃定他不能把自己如何，仍是气定神闲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瑞王，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识时务的明白人。”
城邺比闭了闭眼睛，疲惫地又跌坐回椅子上，他知道乌尔乔的对，自己唯一能保护雨的办法，就是答应太妃的条件。
“好了，问候我也带到了，不便再打扰瑞王休息，先告辞了。”
乌尔乔缓缓站起身，走到房门口，背对着城邺笑道：“如此，我就等候瑞王的好消息了，希望别让我和母妃等太久，我们虽可以等，但不知牢中的人儿是否能等得了。”
罢，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雨，我到底该怎么做？
三日后，城邺让侍卫传了话，自己已想清楚，要见太妃。
太妃满面含笑，端坐在椅子上，命人除去城邺身上镣铐，仿佛对他未出口的答案心知肚明一般。
城邺昂然与她对视，一双黑眸中凝满犀利与冷傲。
“想必瑞王前来，是报好消息的？”太妃缓缓开口，望着城邺的目光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何为好消息？”城邺冷声道：“若你是指成亲之事，我答应你，休了雨，与达拉亚成亲。”
“很好，我就喜欢和识相之人谈，来人，给瑞王赐座，将我收藏那陈酿拿出来，这等好事，怎不值得饮酒庆祝一番？”太妃盈盈而笑，挥手招呼道。
城邺沉声开口：“且慢，你要兑现承诺，放了雨。”
这招便是权宜之计，城邺这几日思来想去，怕不答应，太妃一怒之下，会对雨不利。
毕竟先前，他觉得太妃会顾虑雨是乌日娜格格的身份，不能轻易为难于她。但既然太妃知晓雨乃冒名顶替，那么雨就会随时陷入危险之中，他们更加无法安全离开蒙古。唯有暂时答应下来，先让雨离开，反正自己有功夫在身，再找机会逃走也不难。
“这事你尽可放心，待你和达拉亚成亲之日，我定会如约放了她，不过在此之前--”太妃拖长话尾，吩咐道：“给瑞王纸笔，让他写好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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