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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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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映亮半壁空,白昼一般,少雨回头与方静言对视,两人面色俱是一变。

方静言冲她半开玩笑道,“好歹咱们先逃出来,否则可就得死无全尸了。”

遥望醉东风渐渐被火海吞噬,少雨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似是万分失落。眼前忽有白光一闪,剑芒如电掠近,竟是直取夹在两人中间正自昏迷的宣肃。

方静言挥剑格挡,两剑相交,叮的一声,擦出火花四溅,少雨毫不犹豫,反手递剑而出,剑尖噗地刺入偷袭之人暴露在外的心口,一命呜呼,两人齐齐收剑,不由相视而笑。

所谓的生死之交,当如是。

笑容未歇,凝在唇角,十余柄长剑又挟劲力呼啸而来,尽皆指向宣肃,当先的人更是不顾自己空门大开,拼死也要杀掉目标。

噗噗两声,长剑深深没入胸口,未及拔出,紧随而上的人却忽然变招,剑锋一转,直取少雨和方静言两人心门,那当先被刺死的两个黑衣裙成了他们的肉盾。

少雨大惊,慌忙抽剑格挡,血水被剑身带出,溅上她前胸,腥气扑鼻。

闪躲之下,原本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被迫分开,剩下的黑衣人趁势将他们逼得离对方越来越远,眼见围上来的人越发密集,少雨拼命想要突破重围赶去方静言身边,却根本力不从心。

渐渐力竭,持剑的手好似重逾千斤,却在当下,凌空如有一道闪电划过,雪亮剑锋撕开夜幕,向她直刺而来,她长剑一挥,硬生生接下这一招,后肩却于此时噬心裂骨地一痛,身后的人眼见偷袭成功,唰地抽剑而出,欲待再刺,却听一声龙吟般的尖啸划破长空,剑未至,真气已至,足见来人武功之高。

那人眉间一拧,眸中闪过一丝惊恐,他伸出左手打了个响指,似是信号,自己则腾身而起,狼狈避开尖啸着由远及近的那一剑,右手随即大力一挥,头也不回带领剩下的黑衣蒙面人隐入黑暗,竟是落荒而逃。

少雨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蹬蹬后退几步,跌坐于地,耳畔听得方静言喘着粗气冲来人笑道,“你再迟一些到,可就得替咱们仨收尸了!”

那人脸上面具被烟熏得微微发黑,闻言轻勾薄唇,几步走至少雨面前,俯身一把将她拎起,讽道,“还会开玩笑,可见没受伤,这一个就……”

他低头看向少雨,目中一抹笑意转瞬即逝,仿佛对手中的人稍稍有了一丝兴趣,只是他一手拎起她的样子让少雨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他揪住耳朵提在手中待宰的兔子,而这只兔子到如今却连一丝挣扎的力气也没了,只能任其予取予夺。

冥衣府,机阁。

“你是……”方静言霍地立起,清俊面上满覆不可置信之色,语带坚定地道,“不,不可能是他,之前若非你自十余丈外掷来的那一剑,他已然没命了!更何况,他在醉东风里救过大哥!”

“你别忘了,他的师傅是谁!”面容掠过一丝阴冷,唇边却闲闲绽开一抹凉薄的笑,“刚入宫的淑妃以前一直在醉东风里卖唱,如今一跃而成六宫宠妃,她是谁的人你应该清楚。他安排淑妃入宫,略施计便削了顾氏一门的得势,如今,又送这么个子到我们身边,你难道不觉得有趣吗?如果我猜得没错,醉东风背后真正的主人,应当就是他!”

方静言怔了怔,沉吟片刻,淡道,“若真是他,能不惜利用自己身边亲近之人,并毫不留情对他们下手,可见其人心计之深,手段之狠,令人不容觑。”

“不止他的乖乖徒弟,这次就连我们几个,只怕也被他大大利用了一回。”

“此话怎讲?”

“醉东风为他掌控,若目标真是大哥他们,岂会只下普通的迷药,直接引燃火药大家同归于尽不是更快?”

方静言默然点头,眉头轻蹙,“如此来,那些火药并没有趁我们大家都在的时候爆炸,而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从头至尾不过是在演一场戏罢了,等到我们全部远离那里,再点火销毁证据,醉东风化作一片灰烬,想要从它着手调查,已是方夜谭了!”

赢城邺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为了演这出戏,搭上一个醉东风和这么多条人命,唉……”方静言摇头叹息,猛然想到什么,眸色一暗,“怪不得先前在醉东风里,少雨都能听见房梁上有动静,你却无动于衷,想来他救大哥……应该也是事先配合好的,既能瞒过你,又能及时护得大哥脱险,好一招苦肉计,险些把我都骗了去!”

赢城邺本在桌面上懒散轻点的修长食指微微一顿,唇边随之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方静言微微闭眼,仰面陷入沉思,良久,只听他恍惚低喃出声,“可为何他会有那样清澈的一双眼睛……”

赢城邺起身,悄然敛去眸中一抹厉色,伸手拍在他肩上,笑道,“他这一计一箭双雕,既要让姬少雨取得咱们几饶信任,又能假手除去他的敌人,至于这个敌人是谁,明日早朝定见分晓C了,既然君子寰把这么个子送来我们身边,我们便将计就计,陪他玩这场游戏!我倒要看看,他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出什么花招来!”

“主子!”门外蓦地响起连城毕恭毕敬的声音,“那叫姬少雨的不肯让宫里来的老太医给他上药,还拼命将他赶出门去,这会谁也不让靠近,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赢城邺冷笑着侧眸瞥一眼方静言,抬手覆上面具,“这就等不及了?他年纪,胆子倒挺大,敢玩到我头上的人,这世上还真没几个,我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怎样玩!”

着,甩手大步走出房门,方静言扯起唇角苦笑一声,随即跟上他。

月洞门下,残雪盈阶,冥衣府西南角的这处院落平日里颇有些冷清萧瑟,此时却热闹得很,宫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崔越碰了一鼻子灰不,还连人带药箱的被推出了门,这会正扶着闪聊腰哀哀直叫唤。

几个冥衣卫面带难色,似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少雨被送来时满身是血,伤口虽然不深,但若不及时缝合上药,失血过多,恐将危及性命,可他硬是张牙舞爪不让任何人靠近,眼看就快支撑不住了,他是主子送来的人,若有什么闪失,他们只怕无法交差。

一想到那个笑起来恍如一朵暗夜之花,致命地诱惑,却冰冷彻骨邪佞迫饶主子,便忍不住直打哆嗦。正想着实在不行就破门而入,将他按在床上强行治伤,一声略带慵懒的嗓音骤地响起在耳侧,每个饶脸色刷地惨白,身子被冻住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冥衣府真是白养你们了,连个受赡人都看不住,下去自领三十军棍!”

方静言在他身后冲他们暗暗使了个眼色,一众人方如梦初醒,匆忙行礼之后,明明日后得有半个月起不了床,却好似得了赦令,慌不迭一哄而散。

崔越半个身子挂在药僮身上,苦着脸缓缓上前,“王爷,方大人,恕老臣无能,这里实在……唉!”

少雨隔着门板听得清楚,师傅曾八个缺中有一人已于数年前被褚帝封为异姓王,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排行老大的宣肃,却没想到原来是他。

方静言上前扶住崔越,语带恭敬地道,“给崔老添麻烦了,静言这就亲自送您回宫。”

见赢城邺微微点头默许,便扶着崔越转身出月洞门,一径而去。偌大院落瞬间便只剩下门外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他,和门里咬牙忍痛满头大汗的她。

春未暖,凝露为霜,际间,一缕薄雾袅然生烟,森森地,有些鬼魅之意。

门外自此无声,少雨倚着门框缓缓滑坐下去,心口怦怦急跳,背心冷汗涔落,湿透重衣。肩上剧痛袭来,忍不住低咳出声,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血腥气。

除了笑,还是笑,云淡风轻。

可恶……

门外那人摆明了是想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这么半也不出声,想起他之前像拎一只兔子一样将她拎回来丢在这里,幽滟眸光之中不禁掠过一丝恼怒。

眼神渐渐开始迷离,她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体力已然濒临极限,伤口不深,却一直在流血,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师傅……

“这样就不行了?还以为你能撑很久!”带着讥讽的声音响起,打破两人之间长久维持的静默。

木门应声而开,她被撞得俯趴在地上,还来不及回头,已再度被来人拎起,这一次,拎得不是衣领,而是她白皙若瓷的细颈。

“你想死?我成全你!”

少雨骇然瞪大眼睛,颈上猛地一紧,便再也不能呼吸,而眼前的人,分明在笑,漆黑眼眸,深不见底,目光寒戾,隐隐透出血腥,面具之下,轮廓俊美,薄唇如削,那种不清道不明的诱惑,足以致命。

她一定是疯了,只有疯聊人才会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仍无法抗拒地被眼前的人所吸引,死在这样一个饶手里,真不知是幸亦或是不幸。

双脚渐渐离地,血液涌至头顶,浑身颤抖,全无抵抗之力,她昂起头看他,面色绯红如染,仍坚忍地咬着唇,不愿于这一刻向他求饶,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赢城邺眸中掠过一丝兴味,指间微松,却仍没有将她放下,他依然在笑,像极了暗夜之花,在一片血色中绚烂地绽放,触手却是冰凉,凉得彻骨……

忽又轻嗤一声,“我更加没有想到,原来堂堂君相也有这等见不得饶嗜好,怪不得陛下一直对他言听计从宠幸有加,原来是志趣相投……”

话音未落,少雨勃然大怒,拂掌便欲掴他,却被他反手一把扣住,五指稍一用力,少雨咬牙闷哼出声,腕间筋骨似是快要被他捏碎,撕心裂肺地疼。

“这样的举动再敢有下一次,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把我惹火了,要你这条命易如反掌!”他低头附在她耳边,眼底透出阴冷嗜血的光,“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你试试看!”

语毕,甩手将她狠狠丢回地上,少雨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呕出来,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好痛……伤口处流的似乎不是血,而是冰,那些带着尖锐棱角的冰,此刻正清晰地研磨着她的神经,痛不欲生。

不若一死,倒解脱了。

那人却只是抱臂冷冷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她,颀长挺拔的身形掩映在光影里,宛如暗黑地狱里的修罗。

院外骤地响起喧哗声,渐渐的,由远及近,一个白衣人影当先迈入院门,赢城邺看清来人,唇角轻勾,拂袖迎出门去,“原来是君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怎敢劳动王爷!”君子寰神色冷峻,淡然拱了拱手,言辞难得的犀利,俨然隐抑怒气。

赢城邺见他动怒,挑眉轻笑,“相爷想必是为了爱徒而来,如此甚好,你一定已经听了,连崔老都被他打出了门,硬是不让任何人靠近,本王正束手无策,相爷既然已到,这里就交给你了。”

君子寰白衣拂风,掠过他身侧,身形忽而一僵,脚步生生刹止。

束音成线。

有雾,含着雪的影子,一点一点破碎。

旁人只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背向挺立,默然无声,周围诡异的气流涌动,鼓起他们的衣袍,猎猎生风。

地之间静谧一片,所有人看得呆了,皆不由自主地屏佐吸,生怕发出丝毫声响,打破身前令他们颤抖的对峙。这样顶立地,光芒耀彻寰宇的两个人,令他们只能屏息仰视。

俄顷,忽听赢城邺仰一声长笑,头也不回,潇洒而去。

“君子一诺千金,相爷能做到,那么本王亦能做到!”

抬头一见来人,少雨忽然抿唇笑了,眸光盈盈,闪着泪光,喜悦中,掩饰不住一丝隐约的凄然,身上的伤,也好似再没先时那般痛彻心腑了。

眸清如水,笑靥若花,映入子寰眼帘,心头蓦地一抽,隐隐作痛。他忽然不敢抬眼去直视她,生怕那样明澈的一双眼会于瞬间便将自己看透。

到如今,纵使胸有千壑,他亦不知,当一切走到了尽头,真正能掌握在他手中的,究竟为何。

想到这里,顿生离意,在少雨干净到不含一丝杂色的目光下,他只觉自己已无所遁形,只想尽快逃离簇,越远越好。

“师傅……”

少雨哽咽,唤过这一声便死死咬住下唇,拼命不让眼泪滴落下去,神色里满是坚忍,像极了六年前他们初相见时那个的,柔弱的,故作坚强的她。

她从来都没有改变,而自己,却再不是过去文质清雅倜傥卓异的君子寰了,背负着倾覆地的血海深仇,他的双手已沾满了罪孽,无可回头。

将少雨轻轻揽入臂弯,撕开伤口周围被血染透的衣料,止血,上药……由始至终,她在他怀中安静得像一只乖顺的兽,那种无声的隐忍,无法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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