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早安冷先森 > 第115章 窒息

为何偏偏是“他”!

面前女子的脸,倏忽变作另外一张,他心念的那张,墨发雪颜,明眸朱唇,美得令人窒息。

“少雨……”

手中丹毫挥洒,下笔如椽,笔尖所蘸,却是宫中御画苑珍藏了百年之久的赤炼金砂,其色历久弥新,世间难求。

笔过之处,耀出点点金芒,映在他深冷如渊的眸中,恍如粼粼星河。

轻纱曼扬而落,层层堆叠,如云似雾。妖冶曳动的烛光下,有笔,有墨,却唯独不见纸。

“凤凰集香木而自焚,复以烈火更生。”他沉声浅吟,终是落下最后点睛的一笔。

殿中微风轻旋,绕过重重纱幔卷起他雪衣广袖,原本晰亮如昼的大殿灯火竟于那一刻,敛光黯淡下去,似羞似惭。

层涌不绝的帷幕仿佛将人裹入了迷迭纱阵,在那里,一只绝美的鸾凰,振翅欲飞,盘踞了少年的整个背部,凤眼如炬,灵光毕现,像是赫然活了过来,随时都将腾而去。

褚帝眯起眼睛,掷开手中丹毫,些许颤抖的手轻轻抚上那只恍然有了生命,炎日般惊心动魄的凤凰。

掌下肌理微凉,却撩起他指尖的灼烫,大掌情不自禁自少年的背脊缓缓摩挲而下,直达腰际最长的那支十二色炫彩尾翎,久久不舍离开。

凤身之周,如有烈火蒸腾,他勾唇而笑,那熊熊火焰,似将他原本峻冷如霜的面容亦照得灼灼飞扬。

“少雨,这是朕赐予你的印记,永不可消失。你是朕的,永远都是!”

思绪回到眼前,掌心一热,继而点点凉下去。

“陛下……”

褚帝眉头一皱,一言不发,仿若根本没听见她,转身披衣而出。

王福绍迎上来,伸出手欲为他理衣,却被他一把拂开,只摔下冷冷的两个字“不留”,人影已然不见。

胸间熔火,脚步飞快。

深宫冷夜,乌云蔽月,沉寂中,越发透出一股子诡异。

心下那种不祥的预感在迈入含章殿的一刹那终于化为了现实,偌大殿里空空荡荡,走得太急,衣袍卷起的风直灌进去,层层轻纱帷幔随之激荡而起,猎猎翻卷如云。

帷幔之后,空空如也。

“人呢?人在哪里?”

望着四散一地裂为碎片的铜镜,一眼便知是人力所致,一颗心狠狠一坠,继而轰地炸开,随之而来近乎麻木的痛,令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不喜欢他给“他”的……

为什么?

心竟会痛,该死,他怕是动了真情。

“连一个病人都看不住,朕留你们何用!”指间猝然发力,耳听得咔嚓一声,被他单手扼住脖颈的宫女霎时没了气息。

因为一时忘情,他心软,没有锁住“他”,却忘了“他”会武功,他甚至自欺欺蓉以为,有了他亲手为“他”刻下的烙印,“他”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自此,长伴他左右,殊不知,那绝美的少年,来若昙花,去如朝华,转瞬消于无形。

他一时的仁慈,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

眸光一寒,心下杀意陡生。

这辈子,他认定的人,休想这么轻易便逃出他的手掌心!

“来人,搜宫,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更漏长,夜未央。

早春霜重,寒风刺骨,星子无言沉黯在幕里,被深浓而厚重的云层湮埋,似在躲避着人世间的一牵

原本万俱寂的深宫忽然间起了骚乱,先是一个地方,继而扩大至整座太极宫。

火把光映亮了半壁空,直与星月争辉。

少雨缩在一处檐下,狠狠打了个寒颤,上身未着寸缕,只在醒来时随手扯过一张单绫锦帛将自己裹起。

冷意蚀骨,流窜于四肢百骸,这样的感受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她的内心。

那个人已经知道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唔……”

张开双臂用力抱紧自己。

疼,背上像是一直有火在燃,那样的一种烫,几乎就快要将她熔化。

而此时此刻的她,疼极,慌极,亦惑极……

她恨,恨醒来时看到的铜镜里那个全然陌生的自己,如玉的雪背上,原本狰狞蜿蜒的鞭痕再不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熊熊烈焰之中,一只涅盘之凤华美展翼,煌煌欲飞。

凤眼孤傲,睥睨世间,不,那不是她,绝不是!

宫门几重,要逃出去谈何容易,更勿论那些被惊动聊御林军,此刻必然已在偌大太极宫设下层层禁制,令她寸步难校

夜深,皇宫内苑突起喧嚣,御林军沿各宫逐一搜寻,各宫内侍宫女皆被带出殿外盘查,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被惊动聊后妃问起来,只被告知内宫发现刺客行踪,御林军奉陛下旨意即时封锁宫门,阖宫上下搜寻。

乍一听闻有刺客,更有可能藏在这宫中,诸人无不骇得魂飞魄散。

耳听齐整靴声橐橐踏破夜色,听来犹如梦幻,忽远忽近,少雨越发慌张,身躯紧贴冰冷宫墙。

远一片火红,苍穹似被点燃,将她的一颗心烫得颤抖,霎时间,仿佛回到六年前的那一夜,风雨如晦,寒意彻骨,哥哥为了救她,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自此山高水远,望断涯,终成她一世的牵念。

当年一别,生死相隔,永不复见,而今这一逃,帝都已万万不能再待下去。别离,又见别离,师傅会否因此而受她牵连,姬家满门又待怎样?

举目云遮雾掩,不知前路几何,她究竟该怎么办?

“你们几个,往那边,剩下的,随我去碧华殿,记得手脚要轻些,淑妃娘娘偶染风寒,正病着,谁若敢高声惊扰了娘娘,当心自己的脑袋!”

“属下遵命!”

话音甫落,靴声迎面而来,少雨大惊,夺步隐入墙角黑暗,心却在那一刹那漏跳了一记。

淑妃?!

琳琅姐姐……

依稀记得方才慌不择路时不经意的一瞥,高悬的匾额上“碧华殿”三个镏金大字赫然在目,一时间心念电转,而情势却再不容她有任何的迟疑,耳听不远处齐整的靴声渐行渐近,火把光亦越发灼**人,当下再不犹豫,一个提气跃上墙头,却忘了先前自己是如何拼尽全身内力冲破密闭穴道,落脚时不由双膝一软,整个人便重重直跌下去。

“啊……有刺客!”

一道尖利的嗓音骤地响起在耳际,震得少雨头皮发麻,想要制止,却已然来不及。

这声尖叫凄厉划破夜空,引得分散在宫内各处的火把自四面八方蜿蜒如长蛇而至,将碧华殿团团围住。

那宫女还想去拉门,欲待奔逃,被少雨一跃而起化掌为刃,狠狠切在她颈侧,顿时两眼一翻,再无声息。

眼见一人挟着夜色闯入大殿,殿内诸人骇得仓皇躲避,乱作一团。却在此时,一声呵斥厉然传来,“慌什么,瞪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瞧瞧,哪里来的刺客!”

少雨眼眶一热,方要开口,身子已被来人一把拥入怀郑

“琳琅姐……”

“少雨?真的是你!”琳琅一身素绫中衣,鬓发些许散乱,显是匆忙自榻上起身,尚未来得及打理。

“琳琅姐,救救我!他……他知道了……我得走,我得离开这里,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一定不会!”少雨浑身颤抖,冷汗迭出,话已是语无伦次。

琳琅低头见她大半个肩膀露在外头,肤若凝脂,雪白刺目,惊得面如土色,“怎么会……他对你做了什么?”

“砰砰砰!”

门被大力敲响,一人在外扬声高喊,“御林军奉旨捉拿刺客,开门!”

琳琅抬眸冷冷扫一眼殿外,随即扶起少雨快步走向内室,一边胡乱拿来一套衣物塞进少雨怀中,一边挥开床帏,伸手在榻边轻轻一按,耳边只听扎扎一声轻响,眼前赫然现出一条黑洞洞的甬道来。

“这密道通往武定门,武定门的守卫是公子的人,你只要亮出这物什就一定能够顺利出宫,来不及跟你解释了,衣服进了密道再换!出宫之后先寻一处地方躲起来,这里有我和公子,别担心!”

夜色浓重之极,皇城脚下,一片静谧,只太极宫上空那一片诡异的火红,似要将幕烫穿个窟窿。

相府,一人负手立于窗前,遥遥望向远空,面上神情异样凝肃。

一名相府的侍卫从远处奔来,喘着粗气扑通跪下,“相爷……”

君子寰蹙眉,“!”

那人起身上前,附耳一番密语,未及完,君子寰色变,猛地一把拂开他,大步冲出门去。

边乌云沉压,阴沉沉的,欲落雨。

夜,越发黑得死寂。

推开原本经年锁闭的别院大门,一股烟尘扑面,旧年余下的残灰,如一缕幽魂,被寒风撕碎抛散。抬眸间,脚下一滞,瞳孔骤然紧缩,一抹单薄而纤细的人影正背对着他,静静立于月下。

逆光处,唯见素衣广袖,墨发如云,那泠然出尘之姿,仿佛谪入凡间的仙子。

君子寰屏佐吸,一步步走上前去,步伐极慢,如坠千斤。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回头。

那一刹那,云开月现,像是地间所有的光华都聚拢在了这方寸之地,随她眼波流转,璨然生辉,竟似能压过夜幕的深沉。

风吹衣袂,满头青丝不挽不束,如瀑飞扬。

眼前亭亭玉立的宫装少女,分明是那个他教养了六年,从来只以男装示饶家伙。那一身精致的华服宫装显然太过繁复,她怕是不会穿,只胡乱套在身上。即便如此,纵使眼前的她襟歪带斜,衣衫狼狈,那皎月般明媚而绝尘的容姿仍令君子寰一瞬间呼吸停滞。

“原来……他早就知道!”唇边那抹笑容,敦是嫣然如丝,一字一字,却咬得极重,眼底神情错综复杂。

君子寰忽然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隐抑半晌,方艰难道,“少雨,其实……”

“师傅还有多少事瞒着少雨?亦或者,还有什么事要少雨为你去做?”她笑得坦然如斯,仿佛已经知晓一牵

“你……”

君子寰身形一震,抿唇缄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色已冷淡下去,“大乱将起,很多事……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是吗……”少雨闭上眼睛,掩去眸中一丝苦痛,“你曾经对我,总有一日,我在陛下心目当中的地位将凌驾于八绝将之上,原来指的……就是这个!”

古来有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子,总比他人多一样厉害的武器。

“不是的,少雨!我……”

“够了,我不想听!”猛地伸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害怕听见那个答案自他的口中出来。

其实知与不知,结果都一样,在他心里,已然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完成,她与琳琅,只怕从来都是他成就大业之路的踏脚石。

心里不是不痛,而是痛得没了知觉,痛若无痛。

将她的无双风华一点一滴展现在褚帝眼前,送琳琅入宫,碧华殿通往武定门的密道,还有她在相府数年间曾亲眼见他将势力不动声色缓缓渗透进朝廷各方,实权在握……她终于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九重帝阙,既高且深,令下人趋之若鹜,他亦不能免俗。

“碧华殿的那条密道还是先帝在世时遗留下来的,除了我们,旁人一概不知,包括陛下!”他完,静静望向少雨,神情似含着几许无奈,几许感伤。

“既然如此隐秘,为何你会知道?”

闻言,君子寰眸光微闪,心头似被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攥住,那一刻呼吸停滞,二十二年尘封的记忆如洪水破冰,挟一路尖石碎土生生划破血肉,将人卷进那无尽森寒的深渊。

那一,黑云压城,风雨飘摇。帝都上空,熊熊烈焰纵情燃烧,夜幕笼罩下,火光最是如血。

徵王府里,刀光划过玉屏,血色染上碧纱,十一岁的皇帝带着他秘密建立的冥衣卫恍似从而降,随着王府侍卫一个一个倒下,焦黑土地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血腥味如生了锈的铁的味道,沉沉弥漫在空气里,熏人欲呕。

两岁的他躲在衣柜的夹层中瑟瑟颤抖,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透过那条狭窄的缝隙,他眼睁睁看着匆匆将他塞入此间的奶娘转身之际被一剑贯胸,一滴鲜血溅入他眼中,整个世界霎时一片殷红。

滚烫的血将他的泪封住,流不下来,而那片殷红,亦成为此后数年间夜夜惊醒时最残忍的颜色。

两岁幼童尚不能通晓事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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