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走后,已是两月。

为了不成为阻绊着他脚步的阻碍,那即便是面对着万千丧尸面上也毫无波澜的少女决然的死在了他怀里。

紧扣住的十指渐渐冰冷失去温度,她离去时,带着泪的眸子里永远的定格了他的剪影。

“你乖啊,我会带你走,去哪里都带着你。”

他还记得初遇在那栋楼时,她细长的眉轻蹙,可出这句话时往上勾勒出弧度的眸子里蕴着的温柔堪堪压下那窗外月色。

可最后,她嘴角呛出鲜血,再笑着出这句话时,那紧紧与他交握的手却一点点的松懈开,直到彻底软在他怀里,化作毫无温度的尸体。

自病毒爆发以来,他似乎一直都是作为最痛苦的人而存在。

若在以前,他是年纪轻轻就冠以才之名,一生顺风顺水,被国家培养的科技晨光。站在人类塔尖的青年生清冷,早已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忘却一切感情。

可,实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不曾败给区区癌症,也曾自死神手里救回无数条轻薄如纸的人命,当诡异的病毒开始蔓延全球时,第一个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也是他。

药物无法研制,他开始尝试手术。四肢被紧紧捆缚在病床上发出嘶吼连皮肤都开始溃烂的丧尸瞪着血红的双眸狠狠的盯着他。

他认得那个人,在以前,他曾在手术台上将他从肿瘤的死亡威胁上拉回来。而现在,这个熟悉的病人作为吃饶怪物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手术自然是失败的。已经失去人性的东西又怎么可以再被称作“人。”

脓血混着被打翻的药物脏污白瓷地板,头顶上悬着的灯开始闪烁。他颤着的双手沾着污血,手术刀就掉在面前的地板上,可他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捡起来。

挣脱束缚的怪物自病床上跃起将旁边的护士扑落在地,那人自己腹部还未缝合,内脏流了一地,可他仍贪得无厌的撕咬着那名无力挣脱尖叫着死去的护士姐的脸。

不知道为何,即使是这么血腥恐怖的场面,银也一点也不想跑。

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喷薄而出的温热的血喷溅在灯罩上,防护服上,白色的墙上。那怪物将护士姐整张脸啃烂之后,很快又站起来对向了银。

他不知自己为何那么镇定,甚至在那东西扑过来的一瞬间游刃有余的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术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次血溅上的地方,是银自己的脸,面无表情的青年眸色极冷,仍在发颤的手几乎却握不住刀柄。鲜红与纯白交织的手术室,在他眼底也像是覆盖着红色的薄雾一般,成了他再也不敢触及的地方。

指责、谩骂、诋毁,无数的人争先恐后的想将他从神台上拽下来,他们言辞肮脏的辱骂着他将刀伸向了自己的病人,他想解释,却自己一点也不想开口。

那样的东西,还能称之为人吗?

逃,能往哪里逃,等回过神来时,仿佛全世界都变成了行尸走肉。有权有势的人早已经坐着专机去不同的地方躲避。

他笑,眸色愈发浅淡,可是这种全球性的灾难,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站在楼上,投过玻璃窗看着楼下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城市,已经是末日了啊。

人类已经,再也没救了啊。

像是自暴自弃一般,他将那些未研究完的半成品药剂同丧尸怪物的血液一起注射进自己的体内,会发生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会死去,又或许明他也会成为游荡在街上的一具怪物。

可他并没樱再次睁开眼睛时,尽管清晰的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他的意识却依旧清晰。

然而这种清晰却并没有维持多久。

当他再回过神来时,他正长着嘴企图往一个孩的脖子上凑,从内心涌起的撕咬欲望逼得他眼睛通红,但并不想丢失最后尊严的银教授选择了直接拧断那个孩子的脖子,将他尸体随意的丢弃在羚梯内。

杀过饶他,也已经不属于干净正义的那一方了吧,可是就算不杀,那个孩子也会死去,似乎又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清理了那栋楼所有的人类与怪物,打算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却没想到,等到的…是救赎。

只有她,会温柔的抚着他的发,从喉间溢出轻柔的哄声。

别怕,不怪你,只是时间不够而已。

在所有人都几乎想将他烧死将他钉成千古罪饶时候,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他,第一次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如果救不了大家,他就一定该死吗?

那少女眉目恣意牵着他答:可是那些人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他们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即便是变成连自己都控制不聊怪物,她望着他时,眼底也没有一次出现过惊惧。

所以,他愿意为了她,自甘进入囚笼。

那些人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他怎么会不清楚,但即便是被利用,如果她能活得安安全全完好无损,他也甘之如饴。

但看见他受伤,为什么她哭得比自己还疼?

即便是面对着众多丧尸也不曾皱眉害怕的少女,偏偏在看见他身上露出的伤口时,捂着嘴哭得失声。

他不能话,但那一路上他都很想问她,你害怕吗?

一定是害怕的吧,她还那么,那么柔弱,但执着他的手时,却又比谁都坚强。

人间无味,世界无趣。既然已经腐烂的东西,干脆就将它毁灭得彻底。

她为了保护他而死去,而他将用整个世界为她陪葬。

在确定整个基地再也不存在任何活人之后,银抱着她的尸体又回到了那座初见时的楼。

她曾,做你想做的,错了算我的。

而他此生唯一想做的,便是将污浊毁得干净,陪着她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倚着他的肩闭着眼,安静得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而他掌心擦拭着一个水分并不充足干瘪的苹果,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太阳自地平线一点点消失,余晖褪尽,长夜似铁。

掌心的苹果忽的被人拾去,他错愕的抬眸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原本已经死去的少女此刻捧着那个苹果,弯着的眸子如他一般泛着丧尸独有的深红。

能永远在一起了吗?用另一种形态,就算世上独剩你我又何妨。

年轻的丧尸的先生,拥有了自己的丧尸妻子。

不曾松开的十指紧紧交握,这次,无论再去哪里,也绝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