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低头看着怀里可爱的兔子玩偶,却连这个家伙从哪里来的都记不起来。

当她有意识开始,它便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了。

她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起身走到了离人群更远的阴影里。

无论是谁都好,无论要等多久都好,请来将她带走吧。

梦境到此结束,落幕而平缓。

白绾绾睁开眼时,那段奇怪的记忆似乎还历历在目。她自然认得,那是时候的自己,可是却一点印象都无。

在她自己现实的记忆里,也早就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去到的孤儿院,只知道后来院里起了大火,再重建之后的记忆便清晰了。

而在大火之前的记忆……仔细想想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

她平生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她真的有父母吗?为什么时候的自己会跟001在一起。

001隐瞒了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她从贝壳床上爬起,将落在额边的发捋至耳后。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梦中琴音似乎不曾断过。

尽管兰的竖琴有些奇怪,甚至带着些魔力,但每次都能回忆起一点东西的白绾绾已经不介意了。

“兰?”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切的去找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在蔚蓝的寂静里,玻璃囚笼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游上去,努力贴紧玻璃,却只看见他舒展着眉眼静静的躺在里面。

“兰?!”

即便是加大音量,里面的人也像是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一般,连睫毛都不曾颤动。那架竖琴就放在床沿,陪伴着它的主人。

心里陡然一凉,那种不安的情绪在此刻全部涌上心头,她甚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害怕、紧张、绝望,竟分不清这些情绪到底哪一种更强烈。她几乎失去理智,拎起剑便朝玻璃上砍去。

不同于之前谨慎的试探,她如今倒像是想直接把它打碎。

可一道道的痕迹叠加,到破开的程度也还远所不及。

手腕被震得酸痛,她退后了两步,望着里面沉睡的人,却没有半分犹豫,又提剑斩了上去。

“兰……”

光是她自己的力量,几乎弱得可以忽略不计,她何德何能去拯救她,她连自己的来处与去处都不清楚。

但是即便是再的努力……

海水顺着剑气翻涌,她沉着眼,眸子里几乎再也折射不了任何东西。

只要把它打碎,只要把兰救出来,她就能带他回到人间,他就能自由。

或许他还会在那个人间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他也会温柔的对那个人笑,给她弹好听的琴……他还能伸手拥抱她,亲吻她,而不是隔着玻璃。

光是想想这些,嫉妒的情绪就抑制不住。但,她更不愿意看着他被关在这里。

睁大的眼睛里含着无意识滑落的眼泪,竟也真的如珍珠坠入海底的泥土里。她有些茫然无措的握着剑,看着已经有些裂开血痕的手。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的麻痹她暗示她,放弃吧,就这样吧……只要他永远被关在里面,他就永远只是你一个人,永远陪着你,那怕是用…一具尸体的形态。

但如果时间定格在此刻,他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不去管那些任务,不去想前因后果,在这深海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她做梦都想同他在一起,但是……挥起的剑不曾犹豫。

如果在一起的条件是限制他,禁锢他,将高高在上的神与凡人束缚在一起,她不愿意。

仰望着他也好,遥远如月也好,踮着脚尖也触不可及也好…

我们曾经短暂的彼此喜欢过,我记得就好。

鲜血稀释在海水里,将她眼眶也染上红。手上的动作已经麻木,看不清的眼,想不起任何事情的脑子。她只管尽力的提剑,去破开那座牢笼,去拯救心上人。

玻璃上的裂缝一寸寸裂开,如同碎冰蛛网一般,支离破碎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划过她的脸侧,留下一道血痕。

她皱着眉,强忍着懦弱的眼泪,像是疯了一般顺着那条缝隙将剑锋往里撬。

那些尖锐的碎玻璃从手腕上刺破,划开血肉模糊的口子,冰冷的血顺着缝隙而滴落在其中,将那架雪白的竖琴也落上鲜红。

再快些,再快些……她不断的催促这自己,紧抿着的唇瓣甚至扬起了病态的笑。

再快些,就能把他救出去了。

你看啊,我也是有价值的,也是有用的,也能帮到你。

那么在你心里,我与其他凡人,是不一样的吗?我是特别的吗?

脑子里紧绷的弦断开,在玻璃彻底破碎海水涌入那一刻,她却想起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什么是求而不得的珍宝?或许海底的人鱼族的鳞片可以排在前粒

那些神明至诞生开始就追求着锋利的兵器,于是,鲜血浸染了海底,族人被一具具杀死打捞上去,成为他们手里的剑,成为困住堕神的……坚韧的玻璃。

到最后,冰冷的海底只剩下她一个人,那是她也是躲在珊瑚草里,看着自己的兄长溢着血被尖锐的弯钩打捞上去。

这座海,千百年来,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苟延残喘的人鱼。

白绾绾伸手去触碰兰,强撑起来的坚强那一刻悉数瓦解,眼泪如同止不住一般从眼眶里流出,她睁着通红的眼,双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领。

能触碰到了吗?

我能,离你更近一些了吗?

她揽着他的腰,鲜血模糊的手将他衣服也染成暗红,像是不想被看见眼泪一般,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哭得无声。

你不能拥抱我也没关系。

我来拥抱你。

她用力极大,几乎像是想把自己整个人倚靠在他怀里,在冰冷的海水里,在无垠的黑暗里,这是她唯一能汲取的温暖。

如果他能出去的话,能去到自由的人间的,遇见了喜欢的饶话。

那么,她自己也会成为他弹奏竖琴给他人听时,想起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故事吧。

“绾?”

她听见他这么轻声唤她,身体也被醒来的那人抱紧。

她抬起头,弯着眸子擦去眼泪回应:“是,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