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晕乎乎的看着女儿,看着女儿的嘴型一动一动,想着以往自己同女儿说了不知多少次,可女儿从来都是极为厌烦的给推脱掉了,现在女儿竟然主动要求去积善。.文氏几天之间就变化如此之大的女儿,心疼不已,她揽过女儿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小声说道:“知靡,那梦你不必放在心上。”

夏知靡抬起头看向母亲,微微的笑。“女儿不管梦是不是真的,女儿只想让母亲高兴。再说,女儿也想为日后积些德行。”

文氏含泪点点头,两母女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用了晚饭。服侍文氏**躺下,夏知靡便回了自己院儿中。

回到房间刚刚坐定,夏知靡便让阿蛮将全府邸的人全部召集在她的小院儿内,待众人全部到齐之后,她便宣布准备些钱粮同一桶水,又指了十个身强体壮的护卫明日随行,便休息了。

她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俨然是一个当家主母应有的风范。众人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满,可是看自家女郎行事从容面色微淡,虽然看上去心情不错,但难不保他们一开口便会被说教。更何况夏知靡现在还是去做好事,纵然再心中不爽快,也只能悻悻回了房。

这一夜,夏知靡并没有做梦,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醒来,气色是前所未有的好。

她抿抿唇角,唤来容妈梳洗更衣。昨日晚得了她吩咐的夏府众仆婢们也已经准备好钱粮同水。夏知靡去正房给文氏请安,扶着文氏一行人大张旗鼓的出了夏府。

这是文氏吩咐的。文氏在汝城的所作所为颇受关注,再加上夏家住的地方时汝城富人区,故而夏家就算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几乎一上主街,便有许多人围了过来。

这时的人,围观美男,围观美女,当然也围观偶像。而夏夫人文氏耳不能闻便在名士中颇为受人敬重,这让很多人都崇拜,更有世人常常感叹一个国家还不如一个耳不能闻的女子,让国土饱受胡人侵略。

现在时局堪堪稳定下来,众人拥新帝登基,各大士族着重培养人才入驻政治核心。江南人们丰衣足食,更何况汝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战乱波及,倒是建康人的旷达,豪放洒脱着重享受的精神都传了过来。

夏知靡温婉含笑的坐在马车中,时不时同母亲低语几句,围观的民众被随行的侍卫拦下,偶尔文氏会掀起帘子温和而矜持的笑同大家问好。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马车渐渐驶入西街小巷。

见马车朝西街小巷驶进,有些人好奇,有些人却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外地来往的客商见众人围着一个妇人马车紧追不舍甚是奇怪,便随口问身边路人:“这是谁家马车,怎得惹得这么多人围观?”客商此次前来,便听说王郎平之现在汝城,想一睹风采,他以为,这马车中很可能有他要寻找的贵人。

路人闻言白了他一眼,眼神却直往马车那边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夏家夫人,夏夫人自幼耳不能闻才情便在咏絮女谢道韫之下,连众多名士见到她也要客气一二。”语气中极为自豪。

客商闻言大大吃了一惊,他常年在城池之间奔走,对各城名士多有耳闻,便是对这夏家夫人文氏也是知晓一二的。然而让他记忆尤甚的便是文士们对夏夫人的评价:此女堪比真丈夫也。

客商将目光投过去,却听见那路人低声嘀咕:“奇怪,这夏氏知靡今日怎会如此乖呆的坐在马车中?怪哉,怪哉!”

客商看见,马车内坐着一个年级不大,眉宇间已显倾城之色的姑娘,正低眉敛目同文氏说话,样貌同文氏之间有几分相似,不难看出两母女感情极好。

马车驶入西街小巷内,围观的人渐渐少了很多。毕竟这里是流民之所,他们那些自认为有身份的人不会入这等偏僻之地而失了身份。

汝城西街不管是夏知靡前生还是今世,都是第一次来。一进入西街之后,便赶紧整条街道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还有一种火辣阳光炙烤后的焦糊味儿,熏的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夏知靡掩着鼻子喝了两大口凉水才堪堪平复下翻滚的胃,容妈在一旁看自家女郎脸色煞白,越加用力打起扇子。倒是文氏,可能已经习惯了将情绪都压在心底,此时神色淡淡,眉宇间只是温婉如水。

几乎是夏家的马车一驶进来,流民们便自发排队等候夏家仆婢分派食物。

容妈将布帘挑起,西街小巷内的一切便映入眼帘。两丈宽的街道上,道路两边皆是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因为天气久不下雨,他们的嘴唇干裂的有细密的血丝流下,黝黑的石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蒸发着地底的热气。

这些人的身上因为没汗可出,衣服碎碎糟糟,脆弱无比,几乎是一抬胳膊便有裂帛声响起。他们蓬头垢面,神态凄凉,在他们身上时刻弥漫着一股卑微到极点的无奈跟无望。

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清楚的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这种感觉让她眼角酸涩,握住车辕的手不自觉中用力,骨节都透出森森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