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对爷爷有过责怪，也有埋怨和愤懑，但在他的潜意识中，在父亲让他感受到亲情的冷漠的时候，是爷爷始终耐心的教导他。
“子煜儿……”
顾子煜恍惚着，好像突然听到爷爷那年迈苍老的声音。
一瞬间，沈荷看到一直无比强大的男人，猛地红了眼眶。
手术室的提示灭下去的瞬间，顾子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高高的提起来，同样的，顾豹也是如此。
但两个人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主刀医生满脸疲惫的从手术室中走出来，口罩摘下之后的脸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顾子煜与顾豹，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顾总裁，我们已经尽力了。”
外科主任眼中带着歉意，谁都知道眼前这个气势骇人的男人的可怕之处。
顾子煜眼中猛然凝聚起冰霜，而顾豹，巨大的喜悦突然在胸腔中爆裂，他嘴角抽搐着，差点藏不住往上扬的趋势。
“顾、顾总，老爷子年纪大了，从楼梯上摔下来，内脏和颅脑受损比较严重……”主刀医生觉得自己这个大喘气喘大了。
他顶着顾子煜简直是要杀人的目光，平时严厉无比主任此刻结结巴巴的说道：“老爷子可能会一直昏迷，也就是医学上所说的植物人，具体苏醒的时间，就……”
外科主任的话没说完，引人想想的结束在了恰当的地方。
顾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他眼神阴恻恻的看着那个主刀的医生，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怎么可能？！
在顾子煜若有似无的将目光看向顾豹的时候，顾豹迅速的低下了头，但心中仍是不可置信。
这死老头的命怎么这么大！明明他还故意在救护车来之前，抱着死老头狠狠地晃了好几下！
顾豹膛目欲裂，满目都是恼怒与惊慌。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想道，不能……一定不能让老头醒过来，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
一旦老头醒过来……顾子煜一定会借机彻底铲除自己。
正在顾豹强做镇静的同时，顾子煜已经不着痕迹的将顾豹和顾虎的反应看在心里。
他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表情，只是语气明显缓和了很多，甚至主动地伸出手，客气的和主刀医生握了握，表示自己的感谢。
医院走廊上再度恢复平静，顾老爷子还在里面做最后的缝合。
顾子煜的眼神不辨喜怒，眼底深沉幽静。
他看着顾豹顾虎两兄弟，语气不善的道：“你们是怎么照看爷爷的？！”
顾家投资的私立医院中，单人icu病房内，顾老爷子面色青白的昏迷着。
白色的纱网裹住了他头部的手术创口，氧气罩扣在老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顾子煜站在icu病房外，隔着一层玻璃，几乎都看不到老爷子胸膛是起伏的。
他不停地观察监视仪器是否在正常运转，在看到显示屏幕上各项指标都在跳动，才能松一口气。
沈荷安静地站在顾子煜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个伟岸的身影，在此刻，竟然像个慌张无措的孩子。
她张了张嘴，想安慰顾子煜，但最后仍旧是又再度无声的闭上了嘴巴。
顾豹和顾虎也在，他们兄弟俩站在另一边，同样也是注视着里面生死莫测的顾老爷子。
所有的人都各怀心事，顾老爷子像是一条无形的绑带，将他们几个人连接在一起。
占有、争夺。
“老爷子怎么从楼梯上摔下来了？”顾虎趁着顾子煜这会儿没注意他俩，垂着眼压下声音问道。
但如果，此时他能抬头看一眼，就会借着玻璃的反射，清晰地看到顾豹此刻正用一种阴郁怨毒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病床上昏迷的顾老爷子。
快去死啊……顾豹在心里不住的想，他恨不得下一刻，那些高低起伏的心脏监护仪就“滴滴”作响的显示出笔直的一条线。
“喂！”顾虎没有等到顾豹的回答，他今天不在家，自然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话这么多。”顾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嘴巴里磨出几个字，他阴森森的答道：“我怎么知道，我都说了，我在房间睡觉。”
他应该感谢顾老爷子古旧的思想，认为家丑不可外扬。
从而在上来找他谈话的时候，把家里的佣人要么支使去后院修剪灌树丛，要么使唤到后厨去帮忙，以至于楼下楼上没有一双多余的眼睛看到那一幕。
顾虎被顾豹恶狠狠的怼了一句，觉得脸上抹不开面子，嘟囔着：“我就问问，你急什么。”
即使不是才发现，顾豹也在这一刻被顾虎刷新了新认知。
他抬起头，注视着顾虎的双眼之中都是阴沉沉的冷意，他对顾虎说道：“如果你不想顾子煜借题发挥，就闭上你的嘴。”
于是顾豹就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顾虎闭紧了嘴巴。
蠢货。
顾豹将眼睛从顾虎脸上挪开的同时，暗暗骂道。
而另一边，顾子煜在看着icu里情况的同时，脑子中也是快速的分析这件事情。
他到底已经不同往日那个看着沈邺挣扎死去，而只能哭泣哀求的少年。
现在的顾子煜，是站在整个商业王国顶端的男人，他手中掌握的权势，足够轻而易举就捏死违逆他的人。
他沉思着，回想刚刚顾虎和顾豹两个人对他问题的回答。
“我出门找乐子去了。”——这是顾虎说的。
“睡觉，我不知道爷爷上楼来要做什么。”——这是顾豹说的。
他当然不会傻到单单凭着这两个人的说辞，就偏听偏信，他之所以相信，是陈澈调查回来的结果，和他俩说的一模一样。
陈澈说，顾虎今天确实去了某个会所，家里的佣人作证顾豹也确实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事发，都在房间。
怀疑的情绪始终盘桓在顾子煜眼底未曾消退，他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无论回忆几次，都没办法从中找到什么破绽。
“爷爷会没事的。”
沈荷的声音细细软软的从身后传来，顾子煜感觉到沈荷的小手抚在他的后背上。
衣料细微的摩擦中，顾子煜转过身，将沈荷搂抱进怀里，闷声闷气的说道：“爷爷之前就期待抱上重孙，我们不要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