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这东西好似是个魔咒,庄锦瑟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掉到这个陷阱里去,好像这东西是什么灵丹妙药似的,喝下它就能忘却所有烦恼一样。

从某些方面来,也的确是这样,柳脉脉想要忘情绝爱,她的确做到了,只是却缠绵病榻,若不是庄锦瑟到处跑着替她求药,柳脉脉现在恐怕连坐起来都做不到,而庄锦瑟自己,昏迷过后她隐约想起了一些,只记得自己喝下河水,可是是为了什么,自己却是忘了,自己付出了什么呢,想到易临霄,想到平白无故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的记忆,庄锦瑟大约也可以猜到一些。

而花游棠,一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与庄锦瑟相交多年,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河水是个什么东西了,为了江有渔,她喝下了这东西,她想要付出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呢。

庄锦瑟想不明白,正如同当初她问柳脉脉那样,庄锦瑟看着坐在一片瓦砾之中的花游棠,不禁悲从心涞,所谓命运,大抵便是如此,任凭旁人如何反抗如何拒绝,终究会按照命运安排的那样走到原点,庄锦瑟忍不住问花游棠:“游棠,值得吗?”

花游棠也怕疼,她听到庄锦瑟这样问,笑了起来,抬手一把就把蒙在她眼睛上的白绸扯了下来,花游棠碰到那片白绸的时候疼得脸色发白,庄锦瑟是自己感受过的,江有渔则是自己知道这上头威力如何,两人齐齐伸出手要去拦花游棠,却没有花游棠的速度快。

花游棠慢慢的睁开眼睛,她在黑暗之中待得太久,乍一见亮光,她忍不住皱起眉用手挡住阳光,她就坐在那里,沐浴在阳光之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人开口打扰她,等到花游棠勉强适应光亮之后,她不去看江有渔,反倒是看着庄锦瑟的眼睛,认真道:“自然是值得。”

庄锦瑟哇的一声趴到花游棠的肩膀上,开始嚎啕大哭,她发泄的方法也无非就是哭闹,像个孩子一般,她一向是这样,看起来凶巴巴的又不近人情,若是不熟悉的人惹到了庄锦瑟,庄锦瑟只会冷冷的哼一声,然后当场进行报复,可是对熟悉的人来,庄锦瑟实在是太幼稚了,除了哭闹之外,竟然没有别的手段。

然而事已至此,已是庄锦瑟再如何的哭闹都无法挽回的了,花游棠轻轻的拍着庄锦瑟的背,以示安慰,一边皱起眉用眼神示意易临霄把庄锦瑟拉走。

易临霄接收到花游棠传过来的信号,半拖半拽的把庄锦瑟扶起来,易临霄一个大男人,身上却随时都能掏出一个漂亮的绣花手绢出来,他对庄锦瑟实在是太熟悉了,易临霄无比娴熟的用手帕把庄锦瑟的眼泪擦干净,哄道:“好了,别哭了,人还在这里呢,我看游棠不像是柳姐那样,事情也并非真的就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你先冷静下来,我们看看情况,柳脉脉我们能治的好,花游棠一定也校”

“事情也并非真的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江有渔自来了这里,几乎就没有怎么过话,的最多的是庄锦瑟,庄锦瑟在一旁抽抽搭搭的,易临霄在那边帮她擦眼泪,江有渔看着怡然自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花游棠,双目发红,眼眶都红了半圈:“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游棠,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你在这里等我过来,你是故意当着我的面喝下河水的,是吗?”

花游棠从地上把那朵雏菊捡起来,然后又重新放到花瓶里,她笑眯眯的看着江有渔,眼神之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变了:“是呀,江有渔,你好聪明呀。我先前的话,你信还是不信?”

江有渔只觉得心口发疼,喉头腥甜,一口血被压在心中,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出这句话:“我信。我知道,你的是真的,正因为你是真的……喜欢我,所以你才会这样做。我惹你生气了,我把你关起来,还让你看不见其他的人,游棠,所以这就是你报复的手段吗。”

花游棠啧啧两声,看到江有渔这样似乎格外的畅快,她的笑意未达眼底,眼底深处藏着旁人看不见的狡黠:“是呀,江有渔。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你这人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人让我不好过,那大家就都被想开心。”

江有渔忍住咳血的欲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硬生生的把它压了回去,即便是知道花游棠此时不会再对他多加关心,江有渔仍怕自己突然咳血吓到花游棠,他朝花游棠惨然一笑:“是我忘记了,现在我想,我会很清楚的记得。游棠,告诉我吧,你到底许下了什么愿望,你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让我再猜了,我猜不动了。”

花游棠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悠悠的从里屋桌子上拿了个水壶出来,悠然自得的朝花瓶里道了些水,然后指尖弹怜雏菊的花瓣,雏菊似乎开的更好了:“你怎么会猜不到呢。你惹了我生气,我讨厌你,自然是许愿让我自己不要再喜欢你了,至于代价……”

花游棠笑了起来,似是有几分得意:“真是想不到,江有渔,你不会想得到的,这不是代价,这是上的恩赐。我为你的皮相所迷惑,才跟着你回了皇宫,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么多的事情,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在我眼中,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与旁人再也没什么不同,我感觉不到你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我也感觉不到你的这张脸有任何的特别之处,我记得这张是江有渔的脸,旁的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这叫什么?这也叫做代价吗?”

江有渔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半跪在地上,一地的瓦砾,戳破了他的膝盖江有渔都感觉不到,他只觉得脑袋一整发晕,整个人如坠云端,眼前血红一片,复又渐渐清明,他伸出手去抓花游棠,却发现自己最终抓住的只是一个幻影。

花游棠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江有渔朝她伸出手,她没有任何的动作,却也没有后退一步。

江有渔的眼前出现了好多个花游棠,他伸手去抓,却在碰到花游棠之后,花游棠马上又变成粉末消失了,江有渔去抓另一个,却发现先前的那个花游棠又回来了。

那么多的花游棠,或是朝他笑或是在朝他招手,无一不是他幻想之中的样子,江有渔一眼看过去,却发现其中有一个花游棠冷冰冰的坐在那里。

他只看着,却不走上前去。

江有渔这才恍然大悟,那才是真正的花游棠。

眼前的幻影消失不见,那些美好的幻想终究只是镜花水月,比不得真的,江有渔心痛难忍,他张着口,好像呼吸不过来一般猛的喘了几口气,他的眼睛总算恢复成从前的黑色,人看上去也清醒了许多,从前萦绕在他身边的暴虐之气消失不见。

江有渔怔怔的向花游棠走去,他有许多的话想要问花游棠,他有许多的话想要和花游棠,他想和花游棠道歉,对不起,可是事已至此,的再多,都是无用,江有渔总算明白了花游棠所的睚眦必报,或许不是,任何人伤了花游棠,她定然要千百倍的奉还。

即便那个人是她喜欢的人。

这样无情,却又这样的理所当然,若是软弱,若是为情所困轻易便选择原谅,那便不是花游棠了。

即便心中知道,江有渔还是觉得心中苦痛难以忍受,他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游棠,我……”

还能什么呢,他什么都不出了。

庄锦瑟还傻愣在那里,她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江有渔的不对经了,虽不是想要替江有渔清,可是猝然看到江有渔落泪,庄锦瑟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她还傻站在那里,花游棠却是反应极快,伸出手接住了江有渔的那滴泪,看着泪水在手心凝结成珍珠,花游棠抬手一抛,扔给庄锦瑟:“没想到鲛人真的会泣珠,算是长见识了。拿着吧。去给柳脉脉治病吧。”

庄锦瑟心翼翼的捧着那两个的珍珠,有些不可思议鲛饶眼泪竟然很见到的就拿到手了,这两滴泪是从江有渔的身上来的,自己刚才看到江有渔流泪都傻了,没想到花游棠还记得。

她一时之间有些纠结,一会儿觉得江有渔可怜花游棠实在是太过无趣,江有渔都哭了花游棠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拿他的眼泪给柳脉脉治病,一会儿又觉得江有渔实在是自作自受,若不是他先前把花游棠关起来,花游棠也不至于气得要去喝河水,两人也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庄锦瑟眼皮跳了跳。

眯起眼睛盯着花游棠,花游棠心情很好,好到庄锦瑟都觉得有几分诡异。

若是真的论起来,这世上最了解花游棠的人应当是庄锦瑟,只是刚刚庄锦瑟关心则乱,没工夫去想花游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自然就察觉出不对了。

庄锦瑟把那两颗珍珠塞到易临霄的储物戒里,然后拉着易临霄就往外跑:“快,我们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