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凤翎令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骑马

这一晚,峣玉终于未躲入屋角中的那一方地,她一人躺在床榻上,瞧着眼前那花团满簇的帷幔,缓缓阖上眼睛。

一夜无梦,睁开眼时,窗棂正好斜斜透入了一束光辉,雀鸟如往常般栖在枝上鸣叫,声音传入了安安静静的屋郑

峣玉低低笑了一声,唤了路青来替自己梳妆打扮。

她此刻的处境是外表越光鲜亮丽,若瞧不出邋里邋遢之色,越不会被有心人瞧出端倪,越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峣玉由着路青为自己点妆,边细心请教如何绾女子常用的发髻,毕竟自己粗手粗脚,阿镜虽心思灵巧一些,可在这一方面到底是派不上用场,往后只能自食其力,这一回她便扮作一个沉默少言,来此寻亲的落难女子好了。

路青瞧着她十足认真的模样,心中不由腹诽:要是自己随行便无了这麻烦事,偏要那个近日愈渐冷漠的半吊子陈镜同行,可是转眼又想着自己不会武,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到时定然是拖公子的后腿。

可是公子就像此一别就像是诀别,因为之前曾要等自己再过两年长大些再成婚,可是前几日却忽要为自己操办婚礼,她定然要抛弃了自己,是所有人。

路青清楚,她不会再回来了,心中却还存留一丝丝希冀。

峣玉朝路青取完经后,便拽起了包袱,挂在肩头,温柔地瞧了路青一眼,“路青,我喜欢你,喜欢你们每一个人,可是……再见了,别来送我。”

她罢便大步朝外而去,阿镜已候在院中,一众人也候在院中,分站两排,似乎在等着她精神正常后的训话。

可是她是一个更低等之人,以前她自以为是一个侥幸活下的战荒流民,其后才知自己的身份原来是一个生罪恶的该死之人,而今更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死去,只余这一具偷来已久的干瘦身躯。

何其可悲。

她眼神慢慢扫了一眼众人,而后努力昂首挺胸,脚步轻盈地越过众人身旁,陈镜亦然紧紧跟上。

大门外,马匹已由专人牵着等候,两匹皮毛棕亮的高马,像极了那日驮着自己奋蹄驰骋,欲帮她死里逃生的马,可是她又明确认出不是。

她随意骑上一匹,转头对阿镜:“可别被我甩了啊!

陈镜也跨上她身旁的马,问道:“公子要到何处去?”

“到去处去,至于是何处呢?”她完“嘿嘿”一笑,又咆头来,抓住缰绳,正要催动马鞍,又稍稍一愣,道:“阿镜,从今日起,唤我阿银。”

罢,在陈镜还未反应过来时,疾催马鞍,马儿蓄力猛然冲了出去,陈镜瞥了一眼这什么门匾都未有的无名大院,冷眸一转,立即疾速跟上前方。

峣玉知道自己必须要到王城去,可是她却又极不想到那处去,连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城内被监视上几日都不愿,于是她只好领着阿镜像个没头苍蝇瞎晃。

虽然此刻在这荒处也必有人伏于暗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深深沉溺其中,骑马踏过这荒僻北地的每一处山头,那一条细窄却悠长,寻不见源头的河流,又在一片种满了野沙棘树的荒林中躺了下来。

一根高高的细枝上结了一个的泥巢,峣玉指着那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鸟巢,慢悠悠问道:“阿镜,你想不想变成飞鸟?”

陈镜也认命躺在了火热的太阳下,摇了摇头,道:“不想。”

“为什么不想?”

她老早之前就已羡慕这身子灵巧,会吟唱动听歌曲的家伙了,有数次更是恨不得飞到它的巢瞧一瞧看是否能容得下她,结果可想而知。

她擅长之事,大多是痴人梦。

陈镜又摇了摇头,嗓音低沉道:“因为不可能实现。”

峣玉怔了一下,又赞同地点头:“是啊,我要是如你这般聪明就好了。”

陈镜勾动唇角无声笑了一声,而后微微侧眸瞧着她,只两三眼又立即收回来。

“阿银……公子如何起了这名字?”他呆呆念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言之不妥,又立刻接上后头的问题。

他真心已露,即便是藏在自己心里,终究不能装作无动于衷,这也算是另一种意识上的“年少轻狂”吧。

他只能迫使自己少看她两眼。

峣玉浑无所觉,只是沉浸在“阿银”这个名字中,慢慢道:“我窃了一个女子的名字,我从她身上瞧见了自己最初的影子,栗栗危惧,畏手畏脚,不仅如此,她的名字我也喜欢,她叫做银香,而我又生贪财,想着发财,富贵,珍珠,宝玉云云名讳,后来干脆心一横,便征为己用了。”

她完后得意笑了笑,令陈镜又惊奇瞧了她一眼。

陈镜欲再话,却听身旁传来了浅浅均匀的呼吸声,侧首一瞧,盛如火般的骄阳毫无阻隔照在她的脸上,她却酣睡香甜。

与很久很久前截然不同,从何时起他开始眷恋着这一张面容?他不知道了,或许是在同越时自己被丢下那一刻,亦或是发现了日日服侍之人是一个女子之时,又或许更早,不过是不懂罢了。

可是自己却是一个真正流离失所的不幸之人,压根无力争夺,无论是与那极擅谋略的同越二王子,亦或是早日瞧清了这一点的现任东仁国大王,而那人更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故心中之言,一字难诉。

能与她同行,心中已经慰足,所以欲垫在她脖颈的手,骤然收了回来。

他没有资格。

峣玉醒来时色已渐次暗下,阿镜没了人影儿,而自己的脖子酸痛不止,只好愤愤指责这草地坚硬硌脑袋,嘴上出气后,伸了伸懒腰,耐心将沾在身上的草苗摘个干净。

刚及大功告成,便见到阿镜拎着一个大大的鱼篓朝自己走来,峣玉喜不自胜,急忙接过那鱼篓,边夸赞阿镜手巧厉害,边新奇凑上眼睛去瞧,结果却被里头活蹦乱跳的鱼儿一个摆尾,几滴水珠正好溅在了她脸上。

峣玉用手抹了抹脸,又高胸往里瞧,不过嘴上却:“阿镜,你捉了这么多肥鱼我们怎吃的完啊?”

正欲去拾些干柴的陈镜怔了怔,又笑嘻嘻道:“阿银不是一向胃口大吗?区区几条鱼相信不在话下,对吗?”

峣玉想了想,又及其赞同地点零头。

差一点,连自己是个饿死鬼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