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病了。
在喝了一大碗姜茶、捂着两床被子、又熏了大半夜的炭火之后,本就只是头疼的言笙,彻彻底底病了。
当然,向来睡得很死得乳娘被浮生叫醒披了外衣匆匆跑来一看,当场就吓得差点儿跌落在地,仓皇找了府中大夫,好一番折腾,言笙才算渐渐安稳下来,但……始终没有醒来。
她沉睡着,睡地很安稳,却醒不过来。
汤药一碗一碗地熬,一碗一碗的灌,又一碗一碗地吐出来,这个沉睡的姑娘,拒绝一切方式地进食,一张脸惨白地几乎透明。
言笙的院落里,乱成了一锅粥。
老王爷、王爷都来了,原以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是不得宠的姑娘,谁知道,老王爷雷霆之怒,差点儿一拐杖敲死了二姐的乳娘,好不容易王爷拦着,是这院中无人,纵使现在差了人来,也不如乳娘了解二姐,总是照关仔细着些,倒不如由着她先将人照顾着,等言笙醒了再作责罚,也算是弥补一些过错。
如此才算是留了一命。
老王爷又是好一番交代,几乎耳提面命,府中大夫战战兢兢地,兀自揣测着,这都二姐不得宠,如今看来也不尽然,终究是嫡女,平日里疏忽着也就罢了,关键时候还是紧张地紧,这点儿,那位大姐却是从未有过这般待遇。
管家匆匆而来,是十三皇子听闻二姐病了,特意派了西承侍卫过来送了一些药材,老王爷着实有些奇怪,这十三皇子如何就知晓了这件事?
“是昨儿个夜间在三爷院子吃酒,吃得太晚,便宿下了。定是今早这院中动静大了些。”管家低声回禀。
老王爷点点头,虽是不明白这十三皇子这些日子怎么和言笙那丫头如此熟络,但既然人已经上了门,自然是要接待的,何况来的还是侍卫,自然不好将他迎进这院子,便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开。
后脚跨出门的时候,仿若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问道,“那乞儿呢?”
此时众人才发现,那个叫做浮生的乞丐,不见了。
“呵……终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主子昏睡不醒,他倒好,帮不上忙便也罢了,还不知道跑哪里偷了闲去。”老王爷冷冷一哼,又瞪了眼乳娘,这院子,老的老,的,一个像样的都没樱
……
人,浩浩荡荡得来,又浩浩荡荡地走。
一时间,院子里也只剩下了昏睡不醒的言笙、乳娘、和府中大夫,大夫已经开好了药,不过是受了老王爷的命令,必须在这守着,好随时观察病情罢了。
窗户“吱吖”一声被推开,大夫下意识抬头,就见男子跳窗而入,妖邪莫辨的容颜,日光从他身后洒落,将室内地面划分出一块明暗光影的交替,男子面容沉静,带着深冬早霜气,室内未散的暖意都似乎被他的气息熏染,沁饶凉。
那衣裳想来是熏过了胰子香,很好闻,却也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
那人从窗口一跃而下,眼神从他身上划过,竟是半点意外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绪也没有,熟门熟路朝着内室而去,步子很大,有些仓皇与急促,腰间玉佩轻轻撞击,悦耳的很。
大夫……愣在了那里。
这个登徒子,他识得,前几日府中迎贵客,他远远瞧见了这无双风华,是当朝最最贵气、也最最受宠的皇子,十三殿下。
方才管家过来禀报的时候,他也听见了,十三皇子遣了西承侍卫来送药慰问……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调虎离山?
他正要起身,就听内室传来男子刻意压低聊威胁声,“想要保得命,就记住什么该、什么不该。”
声音真冷啊……冰寒刺骨的冷。
大夫抬了一半的屁股,又悄悄坐下了——他什么都不曾看到。
呼吸之间,里面就传来一声近乎于痛苦地呢喃,“笙笙……”那声音,和方才那句威胁来自同一个人,方才只觉得冷,这会儿却让人觉得……想要蹲下来,抱一抱自己。
“笙笙……”
内室。
秦涩看着眼前面容苍白如纸的丫头,昨日还抱着一碟子葡萄在自己身旁吃得跟只老鼠似的,如今却死气沉沉睡在这里,如何都唤不醒……
“还不进来?!”声音越发地冷,显然没了什么耐心。
大夫吓了一跳,正要起身,就见门外走来一个男子,身形颀长又瘦削,姿态却是优雅贵气,瞧着像个文弱书生,他眯着眼笑,“我,主子,您和言三爷学坏了,翻墙这种事……有失体统不,着实……丢脸得很。”
话的慢,步子也慢,悠哉哉的,但也没瞧见咋回事,人似乎就这么飘进去了,大夫好奇心起,壮哩子悄悄跟上前去,就见那男子话音刚落,手已经搭上了二姐的脉搏……
这速度!
“如何?”
秦涩下意识连呼吸都收敛了,他坐在床沿,想伸手去碰触,手伸到一半悬在半空又缩了回去,不敢碰。
这丫头现在就跟个瓷娃娃一样,看着就令人心疼,眉头皱着,明显是昏睡都不甚安稳的模样,他怒从心起转头就厉声问帘子之外探头探脑的大夫,“昨日还好好的人,今早怎地就如此了?!下人呢?”
“嬷、嬷嬷去煎药了……”大夫低了头,胆儿都破了,“、的也……”
他支支吾吾地要解释,却被拳淡截断了,“肝火郁结、气血两亏、忧思过度,又点了炉子关了窗户熏了一晚上的炭火,这病,就压不住了……”
这声音,此刻落在大夫耳中宛若,他点头点地跟鸡啄米似的,“是、是是……”
“只是……”南浔皱着眉,嗅了嗅空气里残留的味道,“这二姐堂堂言王府嫡女,怎么用这么冲的炭,虽也所有听闻二姐不得宠,却也没想过苛待至如簇步……”
他喃喃地,似自言自语,但显然,随着他的话语,大夫明显觉得,周身温度直线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