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耐着性子蹲下来,问道,“姑娘可还能走走试试?老奴扶您出去?”
这位姐似乎还有些胆怯、有些无助,左右看了看,伸长了脖子张望着,面露难色,“要不……嬷嬷帮我去找找若水姐姐……”
果然是个不讨喜的,口口声声的“若水姐姐”,像是生怕别人就会欺负了她似的,真真儿家子气。嬷嬷心中急,见她如此,语气就有些不太好了,“言姐,老奴扶您出去,然后找到太医医治才是最好的办法,就算是镇南王府家的姐来了,她也只能先扶着你走出这个山洞,才能请太医。如此折腾,岂不是浪费时间,姑娘的腿,难道还想留个疤?”
“这地方太狭,太医们不可能猫进这个假山来的。”
太医不是不会进来,如果今日是皇后、陛下在这里伤着了,别太医能不能进来,就算不能进来,拆了假山也是要进来的,但……如今伤聊是言王府的姐,自然是不会进来的。
这句话嬷嬷没有,可她话比之前有些冷了许多,言笙看了看她,撑着双手往后挪了挪,似乎一下子扯到了伤口,痛地惊呼出声,可呼声才起了一般,又有些瑟缩地看了眼那嬷嬷,又左右张望了下,才期期艾艾地道,“那……那烦请嬷嬷扶我一下……”
山洞里,已经半点声息也无,算算时间,也应该是秦涩已经离开了。
她心中稍定,抬了头,一脸怯弱地看嬷嬷,似乎生怕她生气的模样,格外的家子气,嬷嬷心中急,可看她的模样却也不敢什么重话,毕竟是个主子。
当下只能心翼翼地扶着她起身,搀扶过程中,这位姑娘又踉跄了几次,差点儿带着嬷嬷摔倒了,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站稳了,一张本就虚弱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冷汗涔涔的,倒也是可怜。
嬷嬷心中气恼终是消散几分,只扶着她心翼翼地挪出去,对着拐角口候着的太监们沉声吩咐道,“你们进去瞧瞧,定要将那人给逮住,记得……人赃并获!”
言笙低着头,似乎并不在意对方什么,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腿上,饶是如此,也走得很艰难。
太监们蜂拥而入。
言笙又走了几步,才出声问道,“嬷嬷是在抓什么犯了错的下人么?……不好意思嬷嬷,都是我,不心走路,耽误了您的事儿。”
她客气得很,也胆怯得很,似乎是真的融入了骨子里的胆怯,像是从未离巢的幼鸟,突然面对无边的空,只觉势单力薄地恐惧,根本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一般。
一口一个“您”地示好。
见惯了主子们的傲气与金贵,再看身边这心翼翼的姑娘,嬷嬷也有些于心不忍,低头看了看她可怖的伤口,道,“无碍,不过是个手脚不太干净的宫女……姑娘的伤势要紧,若是留了疤,便不好了。”
少女泫然欲泣看着嬷嬷,脸色白地过分,靠着对方的身体感觉不到多少分量,轻地跟羽毛似的,她抬眼瞧嬷嬷,笑地娇羞,“嬷嬷,你人真好……”
嬷嬷一噎,心中愈发过意不去。
幸好这条径也不长,眼瞅着出口就在外头了,她将人又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尽量减少那条伤腿上的压力,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走到外头,就听一丫头惊呼着跑来,“姐!您这是这么了?!”
那丫头莽莽撞撞地冲过来,一下子把嬷嬷给挤走了,挽着言笙在一旁的石头上直接坐了,嬷嬷一愣,看了看远处的亭子……又看了看一点异样神色都没有的言笙,正要上前明情况,却见那几个太监已经急匆匆出来了。
还是那几个人,身后,却空无一人。
嬷嬷脸色一僵,迎了几步上去,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山洞里没人。”为首那太监及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但里头一定有过人,一股子奇怪的酒味。”
嬷嬷有些纳闷,问道,“难道人在我们进去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那太监却是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们过来的路上也没见过有人从这里出来,如果是更早离开,酒味应该不会那么浓才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言笙身上,“而且,那山洞并非没有出口,山洞顶上有个洞……”
后面的话不必,也不能。
他见到山洞顶上那个洞的时候,就知道坏了,却一个字都不能多,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是不可能从上面那个洞里出去的。
这么些人里,也只有嬷嬷和他知道他们进去寻的到底是谁,他又看了看言笙,迟疑着开口,“嬷嬷……她……”
伤了腿的少女,背对着他们这个方向坐着,对他们的谈话分毫不知,那个刚才冒冒失失冲过来的丫头,应该就是她的丫鬟了,这会儿正一边哭着一边撕了自己的裙摆帮她包扎,从嬷嬷的角度看过去,那丫鬟手都是颤着的,一边哽咽,一边着话,“姐,以后您可不能乱跑了,女婢可担心死了呢!”
冒冒失失的姐,带了一个冒冒失失的丫头,在皇宫里出口就是“死”啊“死”的。
那姐脾气却好,只笑着摸摸她的头,“没事啦……若水姐姐呢?”
“若水姐回来见姐不在,也去寻了,这会儿没见着呢。”不必刻意,她们竟是默契得很,话声音不大、却也不,足矣让有心人听见。
嬷嬷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低声道,“应该不是她。”
虽那位同言三爷交好这事,人尽皆知,可没同言府这位姐也交好啊,再者,且不这个丫头有没有胆量狠狠将自己的腿划出这样一道伤口,就……这世上的姑娘,哪个敢冒着整条腿肚留条疤的风险,去掩护一个人呢?
那伤口,她方才可是亲眼见到了,骇饶很。
不过……她转念一想,仔细着些,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