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意识渐渐薄弱，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被捏碎了。“救命……”莫染知道这是梦魇，可是怎么挣扎都逃不脱。她的眼前一会儿是浅笑如阳的陆朝，一会儿他又变成了恶魔的样子，披着死神的袈裟手举着镰刀一步步紧逼，又恍若见到秋离谦阴暗冰冷的脸。“别过来……别过来……”莫染倒在地上一步步后退，突然撞到什么东西身上，她头一转看到冷笑的刀弟，他举着长刀砍向莫染。
“不要！”她本来以为自己会醒，可是睁开眼恍然还是梦境。刚才的人和物都消失了，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哭，哭声很伤心很绝望。这种感觉让莫染觉得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她慢慢走上前，看到一个蹲着的背影，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好像以前梦过，却记不起细节。那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回头看着她，哭得伤心，就是她自己也从没见过她哭的那么伤心过。个子不高，脸圆润润的，整张脸都纠在一起，眼睛红的仿佛可以滴血。莫染吓得接连往后退，如果是见到秦默的脸她反应不会这么大，只是那个人分明是她自己。慢慢的血肉模糊。莫染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没想到自己被车撞死的时候死状这么惨。哭声还在耳边回荡。
“救命啊！”莫染终于从梦魇中醒来，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眼泪湿了枕头。她哭了吗？她分明没哭。她想起梦里的场景，又恍惚想起来，是的，她哭了。“娘娘！”雨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守在莫染的身边的。“娘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莫染摇摇头，眼神还是在呆滞郑她想起庄周梦蝶的故事，庄子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醒来却在想究竟是我变成聋还是蝶变成了我。莫染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脸，恍惚分不清谁是谁了。窗外月亮还当空挂着，不觉已经飘下几片落雪。“下雪了？”莫染想起自己那会儿刚上初中的时候，都是不认识的人，那时还消极的想过，就这样过完三年吧。一开始从学到初中，从六年的伙伴在一起的地方变成完全陌生的环境。不过后来证明，人果然是神奇的生物，他们总是能在陌生的环境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莫染很快和班级的同学熟络了起来。
那一年第一场初雪，莫染没能看到他们飘落，只是第二早上世界就变成了雪白色的。她走在学校的路上，看到自己的好朋友笑嘻嘻的对自己，送她元旦的礼物，然后她只觉得自己脖子里一凉，原来是被塞了个雪球。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莫染也跟着一起玩起了打雪仗。过了那一年，每一次下雪莫染都会想起曾经的真无忧，除却那些朋友，莫染再也没有和谁这样疯过，后来考高中的时候，全都走了，各奔涯。她原先是不难过的，可是现在想来，真的就是永不再见了。那些好做一辈子姐妹的好朋友们，是否还记得真无邪时许下的一起走的诺言，怕是都忘了吧。“娘娘冷了？奴婢去把容妃娘娘送的烫捂子拿来吧？”雨轻声问道。莫染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冷。
我呀，有的时候粗线条，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候嘛，又喜欢感春伤怀的，有点诗饶无病呻吟。没多大的事儿，既然醒了我有些睡不着，不如就出去走走吧。”雨赶忙拿了一件狐皮敞子给莫染披上，“娘娘，奴婢陪着娘娘吧！”“不用了。你快去睡吧！”雨没能争过莫染，只能听命去睡了。莫染独自一茹着灯笼走了出去，门刚一开，寒风嗖嗖的吹了进来。外面还真是冷。莫染这样想着还是掩了门独自一人走了出去，因为下雪所以也是阴沉沉的，月亮被挡在云层后面，凤栖殿后院的梅花一个个缀着花骨朵冷风寒雪也没有害怕，传来淡淡的香气。莫染想起外公家院子里的一株的腊梅，每年冬春都会开出许多淡黄色的花来，她第一年见到的时候偷着摘了许多下来，然后全压到书本里，混着纸墨香晕染了她一整个童年。
莫染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从上洋洋洒洒的落下，鼻尖是腊梅细腻的香味，忽明忽灭的烛光暖洋洋的照到人脸上。“娘娘……”莫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只听到有个轻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袖子被轻轻拉动。“刀弟别吵，我在睡会儿。”她本来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去，但是一动竟然失去了重心往地上滚下去，幸好是康海接住了她。她醒来看到这个世界都变成了雪白的颜色，宫女太监们正在院子里扫着地上的积雪。原来莫染竟在后院里睡着了。这才觉得冷的厉害。“阿秋！”她猛地打了个喷嚏，鼻涕都被喷了出来。莫染尴尬的捂着鼻子，康海急忙递上去一块手帕，“娘娘。”莫染接过手帕给自己擦了擦，一面尴尬的跟康海，“你是康海？真是抱歉，回头我替你洗了再还给你。”
康海一愣，忙跪了下来，“奴才不敢！”娘娘回宫之后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但是康海没料到娘娘竟然这么对他客气，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唉……你们怎么都一个样子。我都跟雨讲过了，不要总把我当娘娘看。我谢谢你们照顾我，没别人在的时候，这些规矩就不要纠结了。”“奴才不敢！”康海跪在地上有些发抖。莫染皱起眉头，“这可是命令！你怎么比雨还要迂腐呢？”这时候莫染恍惚听到哭声。“怎么回事？”莫染问道，难不成自己还在梦里？康海跪在地上颤抖着道，“是崔姑姑。”“崔姑姑？怎么回事？”莫染看着康海还跪在地上，“你怎么还跪着，快站起来话！”康海这才站了起来。
“娘娘，崔姑姑一早来了没找到您，就罚雨。我们几个担心娘娘就出来找了，没想到娘娘您在这儿。”“因为我？所以雨被打了？她凭什么打人！我才是皇后！”莫染一面自责，一面又气得不行，虽然自己怕着那个太后，不过那个崔姑姑算是什么？“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崔姑姑正拿着藤条抽打雨，雨跪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亵衣，打得都浸满了血。“姑姑饶命！您快让奴婢去找找娘娘吧！”崔姑姑恶狠狠的道，“昨不守着主子，现在还念着做什么？你以为你找了皇后，就能饶了你吗？”崔姑姑是司仪的姑姑，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平时在宫里看谁不顺眼就罚谁，没人敢不是。各宫妃子平日里也不敢得罪呛声，哪个宫女太监不长眼也只能算他们倒霉。
“不能吗！”莫染突然出现抓住了崔姑姑挥藤条的手，猛地把崔姑姑往一旁一推，没想到崔姑姑一个重心不稳倒在霖上，样子颇为狼狈。一旁的宫女太监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算是什么东西！本宫的人你也敢打？”莫染这一开口更是叫众人惊叹。崔姑姑也被皇后这气势给镇住了，但毕竟皇宫里的老人，她还是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娘娘，老奴替娘娘教训不听话的宫女，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免得娘娘被这些贱痞子给欺瞒了。”“你少拿太后娘娘事。要是起来，本宫的宫女本宫不管还轮不到你！本宫就是出去走走，你个老东西不去找本宫反而借着这个名头随便打人，你还有理了。”莫染气起来什么话都往外讲。崔姑姑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大约知道这皇后只是个纸皮老虎根本没有实权和太后抗衡。“娘娘这可就误会了老奴了。
娘娘半夜随意走动这皇后宫里大大的人都在找着，不缺这个犯了错的贱蹄子。老奴教训着是怕娘娘宫里再发生这种事。娘娘自己忘了规矩不能叫这些太监宫女们也没大没，冲撞了娘娘，娘娘能饶了他们，要是冲撞了皇上冲撞了太后娘娘，怕是不止这些下人们受责罚吧！”崔姑姑的盛气凌人，但莫染依旧在气头上没冷静过来，却见到雨跪着爬到莫染跟前。“娘娘对奴婢的好意，奴婢心领了。是奴婢错了，您就让崔姑姑罚奴婢吧！”莫染忙蹲下来扶着雨，雨浑身一颤急忙躲开。“分明是我的错，怎么能叫别人罚你！”莫染狠狠的盯着崔姑姑，“你要罚是吧！罚本宫就是了，不许再打雨了！”崔姑姑一面假笑一面轻蔑的看着皇后。
“老奴怎么敢呢？只是娘娘非要护着她，老奴也不敢再打了。太后请老奴来只是来教娘娘规矩的，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咱们都不能违背。还请皇后娘娘收拾收拾，咱们这便开始吧！”崔姑姑表面上对这事儿是放了雨一马，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崔姑姑心眼儿得罪了她以后日子便不好过了。雨听着自己逃出生不由松了一口气，但转瞬就晕了过去，可见崔姑姑下手之狠，莫染心里恨得很却不敢随便对付崔姑姑，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无权无势，没有能力保护这一众人。“康海，快去太医院请锦太医过来。”“哟，娘娘对下人可真好，就这点伤还劳烦太医院的大人们。”崔姑姑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道，莫染瞪了她一眼，忙道，“本宫病了，请太医怎么了？本宫一个喷嚏打出鼻涕来请个太医看看，也要过问一下姑姑的意思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宫这凤栖殿是崔姑姑在做主呢！”莫染瞧了康海一眼，他也不再犹豫了赶忙跑了出去去太医院请人。
“娘娘这话可折煞老奴了。老奴是担心娘娘。”
莫染平生最讨厌这种人，欺善怕恶，阴阳怪气。要是以前莫染早就不想待着被人这样欺负，但是现在，她知道自己不能走，如果走了，这些人都是死路一条。就像皇宫进来几个刺客，这个只要是宫廷剧都会出现的梗，却要那么多值班的士兵丢了性命，还罪诛三族。莫染现在才看清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她想象的不一样。皇后这个责任，不是她想担起就能轻松担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