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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梧枝曾有凤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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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冲出门去,追着黑风呼之再三,却只听到四周围树木的飒飒声,再无姥姥踪迹。

她伤心地哭喊着姥姥的名字,能够听到的回答,却只有自己的回声而已。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好孩子,别哭了。”

谢还以为是黄五伯来了,掉转头去看时,四下却无一人。

她心下生疑,对着空气问道:“你是什么山精树怪,也是来吃我的吗?”

却听那声音道:

“好孩子,我不是山精,也不是树怪,我是梧桐仙翁。你往后走五十步,再往西走二十步,眼前的那株梧桐树便是我的本体。”

谢将信将疑,先往后走了五十步,又往西走了二十步,果然见到一株老梧桐树。只见它的树干约有三人合抱来粗,非千年古木不能如此。

谢轻轻扣了扣树干,问道:“您真是仙人,不是要吃我的妖怪?”

老梧桐笑道:

“哈哈,我只吸食日月精华,沐浴自然甘霖。人类不过是女娲娘娘捏造的泥娃娃,这种泥胎,只有修行未到的妖怪才爱吃,我又怎么会吃呢?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你的。我原本是树林里一棵普通的梧桐树,只因两千七百年前,有一只凤凰曾在我的树干上栖息,我托了它的福,也沾染霖间一股通灵之气,又经历了千年的风水雨打,这才化为地仙。”

谢听完这话,急忙向老梧桐恳求道:

“老仙翁爷爷,我姥姥让妖怪捉去了,求求您救救她!我姥姥是好人,实在不应这样早死。您要是肯救她,要我做什么都行,哪怕叫我拿命换她也行!”

老梧桐轻叹道: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你的遭遇我都已经知晓,掳走你姥姥的妖怪我也认得。她原是夫夫山女神于儿座前的一条蛇,后来跑到云崖山赤精洞为怪。那妖物有数千年的修为,又得神明教化,妖力日盛。自打落草为寇后,便教方圆数千里的妖怪都奉她为主,有不服者,轻则遭那怪虐待毒打,重则消损百年的修校你前日所伤,乃是她的独生子两头蛇。几年前,那怪跑到五云山上侵占了花妖的洞府,吃了山中不少生灵,只因他母亲神通广大,山上众生皆不敢奈何他,也幸得你误打误撞,除了此害。”

谢闻言,想起在山洞中昏过去时听到的议论声,以及醒来后看到的两株摇曳的花,这才领悟到,原来那就是洞府曾经的主人——花妖。

老梧桐又道:

“那妖后十分凶残,唯独对她的儿子视若珍宝,你伤了她儿子,她自然不肯放过你,栖居此间的精灵们,早已预知到了妖后即将来此,怕殃及池鱼,许多都逃到外地避难去了。”

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几日来耳畔连绵不绝的议论声,正是这些精怪们在商量着一齐出逃。

老梧桐顿了顿,“不过你这孩子很有福分,没想到那妖后竟然肯暂饶你性命。既留有性命,便留有转机。”

谢听了,忙抓住梧桐树的树干,虔心问道:“老仙翁爷爷肯帮我救姥姥?”

老梧桐沉吟道:

“这个,我爱莫能助。凡草木修成仙体者,若为仙,自然脱离形体,于地间任意驰骋,若为地仙,则元神尚不能脱离本象,是故不能移动。我如今只修得地仙之数,要修成仙,还不知要过几千年,你叫我去救你姥姥,实在太难为我了。”

谢听了,怔怔道:“难道,真的要等死吗?”

老梧桐道:

“自助者必助之,能救你亲饶,只有你自己。那妖后虽然狠毒,却也贵为云崖山一带众妖之首。她要统领众人,绝不可轻易失信,既许了你三年之期,必然不会就此杀了你姥姥。更何况,她为的是救她儿子,如果你能将血玉带回去与她交换,你姥姥自然有生还之机。”

谢惶惑道:“我很想救姥姥,如果能救出她,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可我始终是一个凡人,怎么能对付得了那些猛兽妖怪呢?地茫茫,我根本连那些妖兽在哪儿都不知道。”

老梧桐笑道:

“‘无绝人之路。’有许多妖怪修炼了数百年,不过是为了修成人形,那么,凡人又为什么不能战胜妖怪呢?只要你有志气,有决心,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我没有别的可帮你的,你现在顺着我的枝干爬到树上,在第五节和第六节枝丫中间,有一个树洞,你伸手进去,那里有我送给你的礼物。”

谢听罢,顺着树干往上爬,果然看到一个树洞。

她伸手进去探了探,从里头抓出一支五彩的羽毛,熠熠生光。

又从里面摸出一片径长一寸的大梧桐叶,上头盛了一粒晶莹剔透的水珠。

谢不解:“老仙翁爷爷,您送我羽毛和露珠做什么呢?”

老梧桐笑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羽毛,乃是凤凰之羽。叶子上的也不是露珠,乃是凤凰涅盘时流下的一滴眼泪。你好生将它们带在身上,他日必有用处。”

谢闻言,惊喜万分,连忙心翼翼地将那梧桐叶卷好,连同羽毛一起揣在怀里,爬下树来。

谢跪在地上,向老梧桐磕了三个头,郑重起誓:

“谢若有命回来,一定报答老仙翁爷爷的恩情!”

老梧桐道:

“好孩子,快上路去吧。不要害怕,赤子之心,必悯之。”

罢,那苍老的声音就消失了。

遥远的山林间似乎有樵夫在唱一首歌: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