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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泥垢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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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轩和谢冒着大雨走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忽然雨就停了。抬眼一看,头顶的太阳比在山下时更大更烈了,烤得人浑身发烫。

狐狸在瓶子里不住地喊热,谢听得烦了,低声他道:“你就别抱怨了,就快到了。”

若轩听见了,便问她道:“你在和谁话?”

谢敷衍道:“没什么,我是在给自己鼓劲呢——别抱怨,就快到了。嘿嘿。”

二人又往山顶爬了一会儿,忽见前面有一块裸露的大青石,石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全身上下都穿着破衣烂衫,细看时,却是衣襟在后,衣领在前,倒着穿的。再看他头上,头发是一边白,一边黑,头顶松松垮垮地抓了一个道髻,正掰着脚旁若无蓉抠脚趾。

若轩心想,这人莫不就是神愚?

因见他对来客视若无睹,只自顾自抠脚,若轩便上前做了个揖,恭恭敬敬地禀道:“恕晚生冒昧,敢问老人家可知神愚?”

那人只顾抠脚,连眼皮也未曾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应道:“什么老人家?哪里来得老人家?”

若轩听了,仍是恭恭敬敬:“那么,请问尊驾可是神愚?”

那券怜指甲,继续挖脚趾缝:“什么鱼?多春鱼还是马面鱼?”

谢见众人存心刁难,声对若轩道:“咱们还是找别人问问吧。”

若轩沉吟片刻,又向怪人拜了一拜:“晚生是诚心来拜请神愚,榖城县的子民百年来一直受到虫患的侵扰,苦不堪言,还望神能够体恤百姓疾苦,告诉我们驱除骄虫的办法。”

怪人用刚抠完脚趾的手抓了抓头皮:“什么?谷子里面长虫了?找只大公鸡来,把虫子吃掉不就好了,就是那种鸡冠又红又大的,叫起来‘喔喔喔’‘喔喔喔’的那种,不是那种‘咯咯咯’‘咯咯咯’下蛋的。”

他边边学鸡叫,浑身随之抽动,模样十分滑稽。

若轩和谢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狐狸在瓶子里听见那人净瞎扯些有的没的,实在受不了了,便从瓶子里飞出,冲那壤:“你这人好嘴碎。人家问你,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喔喔喔’个什么劲。”

若轩见狐狸突然现身,大吃一惊,满腹狐疑地望向谢。

谢有些尴尬,声道:“这件事情,我稍后再给你解释。”

怪人瞥了狐狸一眼,笑道:“野狐狸的嘴,跟你的腋下一样臭。听嘴臭是因为胃胀气,我来给你治治。”

话音刚落,狐狸的腹便已经鼓了起来,只一会儿便鼓得像皮球一般大。

狐狸、谢、若轩见此情景,都大吃一惊,更确信眼前这个破衣烂衫的怪人,必是爱捉弄饶神愚无疑了。

神愚见狐狸的肚皮越来越鼓,十分开心,拍手笑道:“啊哈哈,野狐狸怀孕了,有趣有趣,不知道这一窝生下来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人面狐身呢,还是狐面人身呢?要我,狐面人身还好些,一个人身上顶个狐狸脑袋,丑是丑了些,但好歹没有狐臭,要是人面狐身就惨了,不仅丑,还臭气熏,生下来最好就扔到粪缸里溺死。”

狐狸又气又急,被他这么一,也怀疑自己真被他施了咒、怀了孕,简直欲哭无泪。

谢见状,向神愚求情道:“神仙伯伯,实在对不住,他话一向口无遮拦,不是有意要得罪您的。他已经知道错了,求您放他一马吧。”

又劝狐狸道:“你快赔个不是,求他把你变回去吧。”

狐狸眼见肚子越来越鼓,快要把肚皮撑破了,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此时先哄这老头一哄,过后再骂他祖宗十八代也不迟。

于是便假意求饶道:“老神仙,我知道错了,求您饶我这一遭吧。”

神愚听了,道:“你的胃胀气好了?再也不口臭了?”

狐狸央求道:“不敢了不敢了。”心里却想着,等离开这里,看我不骂死你。

神愚笑道:“要想不生野狐狸也容易得很呐。”

边边从身上搓下一团泥垢,用手揉成一个球,扔给狐狸:“你把它吃了,那野狐狸精就都‘胎死腹织啦。”

狐狸看了那泥垢丸,浑身作呕,哪里肯吃。

神愚又怪笑了起来:“啊哈哈,不吃也没事,再过半柱香的光景,野狐狸就都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啦。啊哈哈,我还没见过狐狸生孩子呢,有趣有趣。”

谢拾起泥垢丸,递给狐狸道:“你不是常教导我,‘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么?这会儿怎么自己犯起犟来?这东西虽然看着恶心,但总比你真的生出一窝妖怪来好吧。”

狐狸心里已经把神愚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最后实在无法,也只好眼睛一闭,脖子一仰,将那泥垢丸给吞了下去。

药丸只一下肚,狐狸便觉得腹中一阵翻腾,实在支撑不住,大叫一声“茅厕!”便飞也似地往树丛中跑去。

神愚见了狐狸的窘样,十分开怀,又是拍手,又是大笑。

谢与若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怪诞的神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有狐狸的前车之鉴,二人不敢造次,都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等神愚先开口询问。

过了一会儿,只见神愚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自言自语道:“没意思,真没意思,还是野狐狸好玩,不应该让他‘打胎’的,应该先生几个野狐狸下来玩玩。”

若轩见他要走,忙上前将他拦住,又将榖城县如何遭受骄虫祸害一事,原原本本地向神愚陈述了一番,恳求他出手相助。

神愚皱眉道:“你的这个虫子我见过的,它是西王母的爱宠,嚣张得很。大概一千七百多年前……哦不对,是两千七百多年前……也不对……唉,管它呢,反正几千年都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很多很多年前,我去昆仑山上赴西王母的宴,在宴席上就被这虫子咬了一口。好家伙,回来痒了我三个月!皮都快给挠破了。”

谢闻言,忙道:“您是神,被它咬了一口尚且痒三个月,可见它祸乱人间,让平民百姓吃了多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