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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采花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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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二楼,从窗外俯眺江景,见大江东去,潮平岸阔,大有游目骋怀之福谢让草履虫从包袱里出来,爬到临窗的桌上。因此处地势较高,金陵美景尽收眼底。只见西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英雄之都,帝王之宅,再看东面,却是十里春风,流蜿蜒,千门万户临秦淮而建,婉约柔美,恰似美人临妆。

那草履虫不觉看呆了,从它那分不清位置的眼窝里,留下了两行热泪,仰长叹道:“值了,值了,此生尽值了!”遂拈诗一首:“孙楚楼边,莫愁湖上,几树垂杨。江山胜处,酒卖斜阳,游人醉赏。金粉南朝,城连晓雨,谁家燕子宿傍。水村西舍,秣陵人老,客愁无关兴亡。”

狐狸点了半只盐水鸭,半只桂花鸭,两碗糖粥藕,一笼蒸饺,一笼鸡汁汤包,一碟梅花糕,一碟臭豆腐,一碟鹅油酥。他还要再点,谢忙拦住他道:“够了够了,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狐狸道:“你不知道金陵的人,气得很,每样菜都只有指甲盖似的那么一点,塞牙缝都不够。”于是又点了一碗如意回卤干,一碗牛肉锅贴,和一碗鸭血粉丝汤。

二将那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端上来,狐狸笑侃草履虫道:“你老兄也喝一口?”罢,就作势要将草履虫捉进汤里。

草履虫惊恐地往后爬了几步,道:“你干什么你?”

狐狸笑道:“哟,有梦想的家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光靠吸取日月之精华就能发光发热啦?”

草履虫很有些惧怕狐狸,这一路它都没少招狐狸的取笑挖苦,趁谢不注意,狐狸还偷偷威胁了好几次要一脚把它碾死。这会儿梦想已经实现,它也不想再和狐狸久处,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一时兴起,真就把它给碾死了呢,干脆趁此机会便趁机向谢辞别。

谢问它道:“你之后要去哪里呢?”

草履虫道:“我想先去秦淮河畔看看名妓,再去莫愁湖前听听鬼哭,再去石头城下凭吊过往,最后去雨花台看看烟雨楼台。”

听得狐狸直咂舌道:“你他娘的还是个文艺青年!”

如果狐狸看得见,草履虫的白眼已经快翻到上了。它最后对谢道:“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但我只能告诉你一个,请你把我放到手心上,我要在你耳朵旁边。”

谢依言,将草履虫放在耳朵边上。草履虫张合了几下嘴,狐狸竖着耳朵听,却听不见它了什么。等它爬走以后,狐狸迫不及待地问谢道:“那虫刚刚跟你什么来着?”

谢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没什么。”

狐狸还是追问个不休。谢无奈道:“就是没什么。”

狐狸有些懊恼,一摆手道:“不算了。我最讨厌神秘主义者,本来直白的事,非要搞得复杂。”

谢正要解释,忽听旁边一桌的人议论道:“听了么,武通判家的事?”

“那还能没听,金陵城里还有谁不知道这事的。”

“话这采花大盗也真够大胆的,‘偷’到武通判家里去,那武通判出了名的刚直,哪是那蟊贼威胁得聊。”

“咳,这可不好。要是所偷之物为金银珠宝也就罢了,可偏是……”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听不清的什么。

“你是不是,这可关系到姐的名节。如今这世上,饿死事,失节可就事大咯!”

“听那武姐已与岑知州的儿子订了婚,要真有什么闪失,那岑知州的脸上也不好看呀。”

“可不是,所以武家如今上下戒备,听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谢有些好奇,暗暗用手肘碰了碰狐狸,悄声道:“听见没,这儿有采花大盗呢。”

狐狸不以为然道:“听见了,不就是采花大盗么,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

“什么?”谢惊诧不已,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一倾。

狐狸斜乜了她一眼,道:“大惊怪,我采花,又不采你,你躲什么?起来我那会儿也是年少无知,头一次下山,偏又跟了个不正经的朋友。那家伙平时就很有些轻浮,我那会儿还没见过人情世故,并不知道人世间的规矩,他怂恿我进女孩子的闺房,闺阁姐的妆奁里面藏着无数金银珍玩,宝石玉器。你也知道,我对金子是没有抵抗力的,他这么,我就信了。甫一进姑娘的闺房,好家伙,把我给吓得!金子是没找着,那大姑娘拉着我就不让走,非要我对她下半辈子负责。”

谢不禁好奇道:“那你负责了没有?”

“当然没有!”狐狸道,“我又不傻,碰都没碰她一下,凭什么要我负责?再了,她长得又不好看。”

谢撇了撇嘴,道:“你真现实,人家长得不美,你就跑了,要是长得美若仙,你就得上赶着娶人家了吧?”

狐狸笑道:“那可不么。”

谢又问:“那你那位轻浮的朋友呢?”

狐狸轻叹道:“唉,他可就惨了。他原来是标榜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不过这夜路走多了,总也有遇到鬼的时候。有一次,他就遇上了一个金陵女子,那女子长得很美,为人却十分冷淡,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不服气,就跟我打赌一定会追到这个姑娘,可惜无论他怎么给那姑娘金银,如何卖力挑逗,人家都不为所动,宁可住在简陋的破屋里,终日闭门不出,也不肯答应我那朋友。这家伙见屡屡失败,后来也就泄了气,正要放手,没想到正好撞见这姑娘与一个书生偷欢,把他给气的,暗想,这书生家里又穷,长得也没我好看,怎么就看上他,不跟我好呢?

“他赌着这口气,就暗暗接近那个书生,发现那个书生完全没有过人之处,而且脑子也不咋灵光,很容易就轻信别人,他就作出一副要和这个书生好的样子,借机想和那金陵女子亲近,不料还是吃了闭门羹。我那朋友也是上了头,逞一时之气,竟在有一次那姑娘与书生私会时故意撞破,还当面讽刺她轻浮淫荡,不知羞耻,将那姑娘一通臊。谁知那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她被骂得急了,出手就是一刀,我朋友不是她的对手,竟当场命丧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