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美丽的牡丹罗帐内响起一记女子的尖叫声,在宁静的月色中,显得格外响亮。

「少夫人,您没事吧?晴儿听您叫得好大声……」初嫣的贴身丫鬟晴儿在听闻主子的尖叫声后,急匆匆的跑过来确认情况。

「我没事,你下去休息吧!」初嫣坐起身,轻抚着胸口,好让气息顺畅些。

又是同一个梦!

她叹口气,取来外衣披上,睡意早已一扫而空。

日复一日,初嫣总是会作着相同的梦,梦到有关娘娘的事。

梦的内容她再熟悉不过,是她最后离别娘娘时的情景!

其实该是个美梦,她七岁就离开了娘娘,在梦中反而可以与娘娘再相见,一切理当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初嫣并不快乐,因为这会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忆起那种感觉:一种无法落泪的无助感紧紧的揪着她的心,让她非常的难过。

推开精致雕门,她缓缓踏步而出,仰头望向天际,夜色仍深。

迈开脚步,初嫣慢慢的走着,穿过美丽的亭楼,越过满是奇珍异草的庭院,来到一座以阒黑沉木堆砌的门前。

唧……

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在寂寞的夜色下更显清晰,初嫣关上门,走向室内豪华的松木桌,坐上自已专属的位置。

通常她在坐定后,总会立即埋首于两旁堆得老高的帐本中,就这么度过一天。

但今天有些不同,初嫣一点也没有批阅商事的打算,她环顾室内一圈,看着这伴了她十二年头的厢房,从她的童年、及弈,直到现在,全献给了这里。

在那个本该是她夫君的南门耀走后,南门无芳便与白月开始教导她经商之道;初嫣本就十分聪颖,很快的,在不过十岁之时,便独立完成了一项涉及万两黄金的买卖,坐稳了南门少夫人的宝座。

对于南门无芳的教导,初嫣从不喊苦,她明白南门无芳之所以如此做,全都是为了她好,为了让她能在南门府内挺直腰杆,站得住脚。

但她确实也牺牲了某些东西。

例如……快乐!

不过无妨,她早已习惯了。

初嫣太早进入商场,看遍人世间的险恶,男人淫邪的嘴脸与女人甘愿堕入红尘的无奈都深深刻画在她的心中;商场上的钩心斗角、你来我往,为了获胜,感情只是多馀。

轻甩头,她不愿再想,纤手一伸,取下一本厚厚的帐册,强迫自己专注其中,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她忘却时间的消逝,一天又一天,就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可惜的是,世事并不能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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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如往常,初嫣坐在自己专属的雅致书房内,专心审阅着桌上成堆的帐本。

伸伸一直保持相同姿势而有些酸痛的藕臂,她轻呼口气,决定稍作歇息,等会儿再继续那多到足以压垮自己的帐册。

「少夫人,您现在有空吗?白月有事禀报。」在石楠雕门外,白月淡漠的声音响起,恭敬的唤着里头人儿。

「进来吧!」初嫣回答,让白月入内。

「是。」推开紧掩的门扉,白月踏步而入,目光落在初嫣布满阴影的眼下,剑眉微微一蹙,忍不住开口。「少夫人,您不该熬夜。」他的语气中满是责备。

「不打紧的,倒是你有什么事?」初嫣心虚的垂下头,不敢面对在过去这么长久的时间,一直待她如兄长般的白月,急忙岔开话题。

「少主回来了。」明白她的闪躲,白月没有道破,只是顺着她的意说出此行的目的。

「什么?」原本是想躲过责备,但初嫣万万没想到随之而来的话语才是真正惊人。

「少主已经回来了,依探子回报,他人现在正要入京,约莫再过半个时辰便会抵达宅邸。」看出初嫣的惊讶,白月微敛下眼,内心不禁觉得有些趣味。

他陪侍在初嫣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的惊慌。

「他要回来……」初嫣说不出口心底的震惊与疑虑,一想到南门耀即将回来,胸口那份涨涨的情绪是什么,好像有些苦、有些涩,但更多的则是害怕。

对于南门耀,初嫣的记忆仍是停留在十二年前,那个满身沾染着血红色的衣袍的男人,那刺目的鲜血以及那令人抗拒的压迫感。

「恭喜少夫人,少主凯旋而归。」白月微微一笑,故意加深南门耀回府的印象。

「我该怎么办?」睁大一双美目,她看向白月,想到南门耀终于肯回来了,脑袋却如同空转一般,理不出个头绪。

「少夫人应该前去接迎少主。」明白初嫣心底的慌乱,白月好心的点明。

「嗯。」点点头,初嫣正要起身,却被白月一把拉住,阻止她前进的动作。

「少夫人,您这样是不能露面的。」一个击掌,唤来守在门外的晴儿,白月低头吩咐了几句,只见晴儿立刻点头如捣蒜,像是十分明了一般。

「少夫人,您快跟晴儿来!」尽职的接收大总管的交代后,晴儿抓起初嫣细瘦的手臂,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迳自将她拖回主房,打算把美丽的少夫人打扮得更加亮眼,让出远门多年的主子能惊艳。

初嫣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晴儿为她点上新妆,倌起发髻,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如此梳妆打扮过了,自从三年前,南门无芳病倒之后,初嫣便一肩挑起南门府上上下下的重担,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着,哪还有时间为自己装扮?

「少夫人,晴儿帮您梳了个凤耳髻,再帮您插上琉璃簪,您看看满不满意?」晴儿雀跃的声音唤醒了木然的初嫣,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股酸楚油然升起。

她,一点也不美!

纵使自己被誉为京都第一名花,初嫣却不懂,美,到底是什么呢?

对她来说,晴儿眼中闪烁的光彩是如此的亮丽,那才是美;反观她的双眼,长长的眼睫下灰影丛丛,漆黑的瞳中毫无灿亮之色,那是她所付出的代价,为了支撑家财万贯的南门府的昂贵代价。

「少夫人,您不喜欢晴儿帮您梳的发髻吗?」见初嫣久久不语,晴儿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的装扮,顿时慌了起来。

「不,我很喜欢。」初嫣回过神,漾起一抹淡淡的笑靥,平抚了小丫鬟不安的心情。

「那咱们快点到石门去迎接少主好不好?等少主看见少夫人这么漂亮,一定会很高兴的!」晴儿毕竟还年幼,看不出在初嫣的笑容下,那未达眼底的哀伤,只是自顾高兴着,一想到温柔能干的少夫人终于可以被少主好好的疼宠着,心里就觉得十分快乐。

「嗯。」点点头,初嫣任由晴儿搀扶着,一步步踏向石雕大门。

当她们抵达门前时,门下早已站满南门家所有的奴仆,上上下下、老老幼幼,众人整齐的排成两列,分站于石门的左右侧,昂首企盼那长年未归的少主。

原本嘈杂的人声,在看见初嫣宛若芙蓉娉婷的身影,马上有秩序的闭上嘴,鸦雀无声的恭迎着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少夫人到来。

随着她前进的步伐,自动自发让出一条空路好让少夫人能站抵石门的最前头,第一个看见少主。

众人静静的等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却始终看不到少主的身影。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转黑了,初嫣感觉得到现场家仆们愈来愈浮动的情绪,她心知这样等下去绝不是办法。

侧过身,她低头向白月吩咐了几句,只见白月轻颔首,随即飞身跃出高耸的石墙,消失在夕阳橘红色的灿光之中。

众人等得焦躁,开始猜想着该不会少主今儿个不会回来了,但是最前头的少夫人依旧挺身伫立,望着敞开的石门外头,一动也不动,这让他们只能勉强压下内心的念头

主子都不喊累了,他们这些下属有什么资格说嘴?

好不容易,白月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石垣的正上方,他轻提气,优雅的落下,回到初嫣身旁。

「白月,找着他了吗?」白月的面容如同往常般平稳,但初嫣知道,他的表情还是有些不一样,她忍不住在心中暗忖,该是坏消息吧!

「少夫人……」白月薄唇一度开阖,仍旧说不出欲说的话语。

「说。」初嫣敛下似水双瞳,再起时,眼里已充满了坚定的神采。

她是南门家的女主人,自有能耐担下任何事。

「少主要少夫人亲自去接他。」一咬牙,白月忍住心底的忿忿不平,缓缓说出南门耀的要求。

「仅只如此而已?」她有些惊讶,原以为南门耀会更刁难她呢!

「是的,但少主还说,只准夫人步行,不带任何一婢一卫,只身前去见他。」在白月心中认定,这根本就是少主在找少夫人的麻烦。

「我明白了,白月,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初嫣看着自己最忠心也最知心的兄长白月,心中已有所觉悟。

「花舞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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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家素以家大、业大而闻名天下,也因为如此,南门府邸的幅员广阔更是令人咋舌,尤其是那与外界相通的恐怖栈道,若不搭乘马车,绝非一时半刻有办法走到的。

初嫣已经走了好一阵子,走到夕阳早已西沉,朦胧的月色跃上高空,甚至都透出了点点旭光,天就要亮了。

她缓缓向前,疲累的汗水滴滴落下,可她却不引以为苦,好在她并非寻常柔弱的女子,为了处理大大小小复杂无比的商事,她便时常东奔西跑,舟车劳顿,有时忙得连膳食都忘了。

曾经有一次,她忙到接连两日两夜未曾进食,这才被南门无芳硬压着休息一周,不准再碰任何帐册。

「花舞楼……」抬起纤纤螓首,她来到一栋雕栏砌凤的华美楼阁,上头横挂着一个红木匾额,粉色大字正是花舞楼。

初嫣打滚商场多年,当然听闻花舞楼的盛名,她也曾几度为了洽谈买卖而宴请宾客于此地。

此楼非比其他场所,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名妓——莫兰痕坐镇的最上等妓院;而现在,南门耀要她来到此地为他接尘,他的目的,初嫣自是了然于心。

「理当是要让我难堪吧……」初嫣默默在心底念着,轻抬莲足,踏入这块是非之地。

「哎呀!这不是南门少夫人吗?」看清走入的女子,花舞楼的老鸽笑得阖不拢嘴。

这南门少夫人可说是此地的贵客,向来出手大方。

「花嬷嬷,初嫣此次是来寻人的。」初嫣有礼的微点头,说出此行的目的。

「呃,当然可以,请请,快快请进!」一听见她并不是如同往常一样要在此设席,花嬷嬷的心底忍不住暗叫不妙。

他们青楼最怕的就是有人上门讨人了!

但眼前之人可是京城首富的南门家少夫人,就算花嬷嬷再怎不愿意,也不敢阻挠啊!

「感谢。」初嫣在花嬷嬷的带领下,走上二楼厢房区,放眼望去,只见一间又一间的隔间,她心想她该如何找着南门耀?

「敢问少夫人,此趟是要寻找什么人?」跟着初嫣穿过长长的走廊,花嬷嬷看着初嫣像个无头苍蝇般的寻找,忍不住出声探问。

「震骑将军,南门耀。」她回答。

「震骑将军……哎呀!嬷嬷我知道了。」拉着初嫣,花嬷嬷忙不迭的将她带离二楼,出了花舞楼,往楼后方的小苑走去。

进入苑里,迎面而来的是一座美丽的房宇,屋顶上铺着白皙砖瓦,衬上墙面的樱紫花漆,显得清雅高洁,意谓着此屋主人的品味非凡。

「站住!」就在两人靠近花屋之际,分守门外的卫兵忽地逼势而上,高头大马,挡住她们的去路。

「花嬷嬷,他就在里头吗?」初嫣不理会眼前来势汹汹的守卫,偏着头,问着因为守卫凶残的眼光而有些吓傻的花嬷嬷。

「对、对,少夫人,震骑将军和莫兰痕就在里头……」花嬷嬷抖着身说话,似乎十分害怕。

「我知道了,感谢带路,你可以离开了。」匆忙间,初嫣并没有携带任何银票在身上,她摸摸随身携带的锦袋,里头仅是少许的碎银,收回袋子,她拆下身上唯一值钱的琉璃红簪赏给花嬷嬷。「这只是小小的心意,你收下吧!」

「少夫人怎么这么客气,不用啦!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嘴里虽是这么说,手却紧紧握着那支上好的琉璃发簪,花嬷嬷陪着笑脸,一边将簪子仔细收好,火速转身离去。

慢慢回过身,初嫣走近两名大汉,直直的望着他们。「我是南门家少夫人南门初嫣,请让我进去。」

报上名号后,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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