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人轻叩，马越林起身将肖薇迎了进来。
肖薇这次罕见的身着正装，让马越林有些许诧异。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马越林倒了杯水递给她，一时沉默。
两人都知道陈益生即将调走，这时候见面，只可能聊与其有关的话题。
曾是赤膊上阵的战友，此时却相对沉默，诡奇气氛中透出一丝尴尬。
到底是马越林先沉不住气，他盯着肖薇半晌，问道：
“薇姐有事？”
“呃，我听说陈总要调走了，是不是真的？”肖薇如刚回过神来，声音乏力。
果然是为了陈益生的事，但他调走正是如我所愿，你怎么跟死了老公一样？
“听谁说的，结果还没下来呀？”马越林佯装奇怪的说道。
“陈总自己说的。你也早就知道了对吗？”肖薇盯着马越林说道。
看样子陈益生已经知道结果并告诉了肖薇。肖薇明目张胆跑自己房间里来，这还是陈益生在临化时候的第一次。
她这次过来难道是在陈益生首肯的情况下来的？
那自己要扶正的事她肯定也知道了，却为什么不提？
马越林没有接话，他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肖薇又说道：
“你说咱俩算什么关系？”
这句话不知如何作答，马越林故作潇洒的摸出烟来点了一根，长吐了一口气。
马越林此时若说出对肖薇有情份的话来，万一让肖薇诧异，她岂不是会笑话自己儿女情长？
这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做法。
“给我抽一口。”肖薇说着便伸手拿走了马越林手上的烟。
马越林只好重新又点了一根。
“陈总是我的领路人，他来临化我才跟着一起过来的。听说他要调走，我一个人在临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肖薇连抽了三口，烟头上是长长的火光。
“你的意思，是想跟着陈总调走？”马越林诧异的问道。
这超出了马越林的想象，肖薇对陈益生的依靠竟到了这种地步？
“不然呢？我想让你帮我跟市公司刘总说说，看能帮忙不？”肖薇说道。
“他是不是调走还不确定，就算要调走去哪儿你也不知道，你想都不想就愿意跟着他走，那我呢？”马越林有些心烦，原来在肖薇心里，陈益生才是正宫，自己只是个备胎。
“你提前跟刘总说一声嘛，当不当主任我无所谓的。”肖薇不答马越林的话，语气中有哀求。
“呵呵。”
肖薇越是这样，马越林心就越烦，冷哼一声。
肖薇是打算跟陈益生一条道走到黑了，自己跟她的关系，对她来讲只是生理需要，是陈三秒无法满足她需要时的替补，没有任何情份可言。
想到这里，马越林心里升起一丝厌恶，往日看起来甜美可人的肖薇此时竟有些陌生和……疏离。
“我无法在刘总面前提关于你的事情，更谈不上怎么帮你。”马越林最后还留有一点希望，他希望肖薇说出关于他俩有情份的话来。
“你需要什么理由？咱俩这样的关系还不够？”肖薇声音加大，胸口起伏。
“那咱俩是什么关系？”马越林反问道。
肖薇语噎，她瞪着马越林，脸上有愤怒，有失望，呐呐说不出话来。
“以咱俩的关系，你留在临化难道不可以？你非要跟着陈总走，那你跟陈总是什么关系？跟咱俩一样，是吗？”马越林非常生气，语带嘲讽。
马越林这句话很重，相当于直接在骂肖薇是人尽可夫的女人。肖薇眼里迅速涌起大片水雾，眼泪滴嗒下来，打湿了胸前衣襟。
“你想跟着他，只是觉得我的位置不够高，还不能给你带来更多好处罢了。”马越林叹气道。
“是的，没有陈总的帮助我到不了现在的位置。”肖薇让眼泪尽情流淌，表情凝固，不擦也不眨眼。
“李化成来了你也可以向他靠拢的。”马越林继续口不择言，语气中充满怨恨和讽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马越林脸上，肖薇站起身，不再看他，摔门而去。
马越林并不气恼，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脑子里回忆起跟肖薇相处的一切，自嘲一笑。
这个女人主动向自己投怀送抱，始终保持着秘密情人关系。今晚她不来求助，马越林还天真的以为，她与陈益生之间只是虚以委蛇。
跟李化成谈条件的时候，马越林想到陈益生走后能跟肖薇在公司保持长久关系，通过工作中的亲密合作，结成同盟，上能对抗上级领导的诘难，下能不畏工作中的琐碎烦扰。
可是她虚以委蛇的却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人是他自己。
在一个女人面前，自己结结实实的败给了陈三秒。
如果，王美蓉还在公司上班，最后的结果会不会也是这样？
离奇出走的王美蓉应该是考虑到了这点。
今晚的谈话不欢而散，马越林心情烦闷。
与肖薇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而且自己还因为没有控制好情绪口不择言伤害了她！如果肖薇此时跑进陈益生房间，拼了命的给自己上眼药，自己会非常被动。
马越林将太阳穴揉得生疼，懊恼不已。
虽然消息满天飞，但翌日上班，公司上下并无异常，各部门人员工作井然有序。一天没有红头文件下达，陈益生就依然是临化的最高负责人。
待到上午十点，马越林得到符筝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去陈益生办公室开会。
肖薇自然也去。只是会议地点没有选在会议室，让马越林有些不解。
来到陈益生办公室，马越林与肖薇对视了一眼，对方眼神中只有安静平和，像似并未受到昨天事情的影响。
像肖薇这种女人，不可能将自己的养气功夫修练得如此到家，其中肯定有原因。
几个人在会客区坐下，聊了一会儿工作安排，气氛轻松，谁也不敢提小道消息的事。
“各位，相信你们都听到消息了，临化的总经理位置已经确定，不是我。”陈益生坐在主位沙发上，淡淡说道。
没有失望，也没有懊恼。
关系到顶头上司去留的事，当然只能他自己主动提起。
肖薇张了张嘴却住口不言，马越林和符筝却都不出声。区区四人，却已看出楚河汉界。
“我承认在某些方面，跟有些人比还嫩了些。以后，不管我去到哪里，我都会记得跟大家合作的这段日子，我们一起吃过苦，受过累，挨过批，得过奖。感谢你们对我工作的支持！”陈益生说着站了起来，跟大家鞠了一躬。
四人也算是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战友，班长站出来发表感言，马越林等人当然要起身还礼，表示最基本的尊重。
只是这时候做样子未免迟了些，马越林心里叹息。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但咱们毕竟还是在同一家公司，总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百年修得同船渡，不管以后怎样，咱们之间也还是有香火情的。”陈益生扫视众人道。
这是要众人一个表态。
“那是肯定的，陈总一直是我心中最值得尊敬的领导。”最先说话的居然是符筝，但这句话没什么营养。
“嗯。陈总是我的老上级，您去哪我就去哪。”肖薇紧跟着表态。
马越林一听瞪了肖薇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把自己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都是姘头，凭什么他能比我出色？
“马主任？”陈益生见马越林不说话，问道。
“当然，临化的工作都是陈总一手带上路的，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太多。”马越林被陈益生点名，随便应付了下。
“每个当家人的风格是不一样的，学了我的也不见得就管用。马主任分清形势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但盲目跟从的话有时候效果会适得其反。”
陈益生说话时眼睛盯在马越林身上，看他如何反应。
马越林心中一凛，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身上了？陈益生的话很明显就是在怪自己没有跟他站在一起嘛。
狗日的李化成不会把自己卖了吧？
“陈总，不管您去哪里，职务岗级都摆着呢，说不定过段时间我还得去跟您当马前卒。”马越林灿然一笑，语露真诚。
陈益生试探的目的是不确定马越林是否参与了“倒陈”行动，马越林体会到了，自然不能露出惊慌的表情。
“那可不一定。马主任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陈益生见马越林谈笑自如，继续试探。
陈益生表现出这么大的怀疑，肯定是肖薇昨晚给自己上了眼药，可他却非不点破。但是……
陈三秒为什么要恨自己？要恨的人不应该是李化成吗？马越林心里沉了下去。
“谢陈总吉言。我就是个做体力活的人，能有什么前途。如果陈总以后多提携我，那我才有更进一步的希望。”马越林说道。
符筝眼观鼻，鼻观心，看着陈益生和马越林打机锋，不发一言。
肖薇轻咳一声，示意陈益生点到为止，撕破脸了大家都不好看。
“那是肯定，咱们之间总还是有点香火情的。你出去吧。”陈益生便将眼神从马越林身上转移，把肖薇和符筝留了下来。
回到工程部，马越林坐在椅子上回忆着陈益生的每一句话，眉头紧皱。
到底还是跟陈益生结下梁子了！不知道肖薇在陈益生面前说了自己多少坏话。
还真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有仇都不隔天的。
符筝那里马越林倒不会担心，以她的口风，陈益生如果拿不出足够的利益，是不会随便道人长短的。
陈益生即将调走，新的职位落地之前，他不可能拿得出让符筝心动的资本。
临化公司一个经理三个部门，肖薇跟陈益生一边，马越林一边，符筝中间派。在陈益生调走之前，马越林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了。